说书人虽是编纂的某朝某位国君的故事,细节处处却与当朝一般无二,说的是上古某国的一位国主宠爱一个外邦妃子,不料这个美艳智慧兼备的女子却是妖魔所化,产下的孩子更是一个阴狠毒辣的魔君,因为魔君需要食人血人肉来维持人的形貌,妃子便让那名魔君便出宫单独设府居住,表面装出身患重疾的模样欺瞒世人,只是魔君毕竟是魔君,身边之人无一不受到妨害,生下他的妃子和国君相继染病身亡,就连他的那位兄弟姊妹也难以幸免,直到国中出了一位奇士将其降伏,枭首悬于城门,日夜诵经使其残魂消亡。
说书人讲得极为详尽,不仅交代了那妖妃如何超出寻常的狡诈,还将魔君如何降世、如何先后害死父兄的经过一一交代清楚,听到后头,就连向来大大咧咧的杏儿都犯了狐疑,屡屡看向温灵筠,愤然道:“这个狂徒!我们回府告诉袁总管去。”
说书人口中的妖妃、魔君恰与容朝月母子的形象相去不远,旁边那些听众也有觉察一二的,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感兴趣,一再追问那妖妃是如何蛊惑了国主,以及降伏魔君的法术。
杏儿几乎要冲下去逮住那说书的,温灵筠制止了她,让她先行回去知会袁总管,自己则去了别的茶楼,果然有好几处说的都是这同一个故事。
温灵筠本想跟上那些说书的看看背后是谁在授意,但也知道凭自己那点本事很可能沦为俘虏,只得打道回府,想看袁让那边作何打算。
回到王府,温灵筠在凭风轩找到了袁让,但他身前所立的人却让温灵筠望而却步,不是别人,正是有毒蛛手之称的崔玖,温灵筠初入王府时便听说他以人试毒,在云州燕子坞外的河谷中又差点遭其毒手,没想到他竟也来了王府,不过他似乎本就是容朝月的下属,只是不知容朝月是否知道他狠毒的一面。
等到崔玖退下,袁让目光投过来,显然已发现她的存在。
温灵筠从紫藤架后出来,袁让冲她一扬手,“茶楼酒肆里有人散播流言,这些我已知悉,也着人前去料理了,如今更要紧的是王爷的身子,这几天你要细心照料,明白吗?”
温灵筠也的确关心容朝月的病情,因此向袁让行了个礼就赶至风荷院中。
到了容朝月所在的东次间,温灵筠还未入内,就嗅到了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掀起门上的垂帘,就见闻人樱和闻人柳二姝正坐在床边,闻人樱满脸愁容,闻人柳一见温灵筠进来,眼珠子一转,便起身将她拦在门口,“温姑娘来得正好,崔大夫留了方子,正需要人去煎药呢。”
温灵筠接住她递过来的方子,再瞥了眼床上脸色苍白仍在昏睡的容朝月,问道:“大夫怎么说,王爷可好些了?”
闻人柳仍挡在她身前,盈盈笑道:“姑娘放心,大夫说王爷午后便可苏醒,这里有姐姐和我照看,不妨事的。”一边说还一边将温灵筠往外推,催促着她去煎药。
温灵筠对煎药已经算是做得熟稔,容朝月由闻人樱来照顾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或许是因为被人推攘出去,她也不可避免地有些气恼。
正走着,猛地听到有人隔着风荷院的外墙冷笑了一声,温灵筠觉得不妙想要掉头往回走时,崔玖瘦削的身形已出现在拱门处,他目光阴鸷地打量着温灵筠,忽地笑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哪。”
温灵筠只得止步,“我们同在雍王府做事,的确是缘分。”
崔玖看着温灵筠低垂的小脸,笑道:“姑娘惧怕在下?”
温灵筠正抬起脸打算回应,隔墙传来袁总管的声音:“王爷还病着,尔等竟敢在此闲谈?”
崔玖得意的笑容骤然消失,恭谨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矮了矮身,不发一言地从温灵筠身旁走过,看那背影,竟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温灵筠对袁让为自己解了围满怀感激,同时又对容朝月长年缠绵病榻竟还能招收这么厉害的高手感到惊奇。
但她的道谢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想来袁让在未入雍王府前,在江湖上也是一位高来高去、藐视苍生的狂士吧。
雍王府为容朝月的突然病倒忙得一团,而在京城之北、巍峨内宫之中,忙乱的景象竟是如出一辙。
宫中几乎所有的御医都连夜守在宝庆殿中,当皇帝苏醒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皆是大送一口气,一名年轻的御医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在一众汉人面孔之中,即使穿戴相仿,高鼻深目的雷庄仍是十分显眼,他从疲惫不堪的御医之中独自走出,向皇帝所在的内室走去。
皇帝容治满脸虚汗,眼神还有些涣散,塌前一位高领黑袍之人侍立一侧。
容治终于能辨清周围事物后,看到黑袍人时陡然一惊,骇得全身发颤,“你,你不是那个信口雌黄的妖道吗?你不是已被羽林卫斩首吗?”
皇帝嘶哑的嗓音喊道:“来人!”一老一少两名太监当即进来。
容治勉强抬起颤抖的手指,“尔等怎敢擅离职守,这妖人是你们放进来的?”
大太监徐林面露惊诧,慌忙上前两步跪倒:“先前是陛下让奴婢等退出去的,至于这妖人,奴婢实在不知啊。”
黑袍人静静看着容治不安的面容,忽然开口道:“陛下息怒,老道敢犯宫禁,实是为拯救陛下而不得不如此。陛下可还记得去岁老道与陛下在上林苑相见时留下的话?”
容治毕竟是天子,此时头脑已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