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微容色恹恹,显然还没有从被崔玖掳走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因她是女客,所坐的位置与其他人之间便隔了一道屏风。
温灵筠混入数名舞女当中,身姿笨拙显现地毫无遗漏,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先注意到她的,竟是曾与她这具身躯的原主订立婚约的林家公子林恩平。
林恩平霍地起身,手上杯中的酒水洒出不少,他这一举动引起了林高泊的不满,“恩平,你这是做甚?”
林恩平将衣摆掀开,跪地恭敬地对容斐行了一礼,“启禀殿下,在下昨日与洗剑庄少主比武,侥幸取胜赢了他一柄宝剑,其色碧青,声如龙吟,殿下乃少年英雄、国之柱石,恩平愿将此宝剑献给殿下。”
容斐向来爱惜各色奇兵精刃,林恩平此举倒是投了他之所好,见容斐笑着说要见一见这柄稀世宝剑,林高泊抚须露笑,看向儿子的目光饱含赞许。
林恩平的这一举动使得下面的歌舞暂时停歇,见容斐对宝剑颇感兴致,林高泊便没有吩咐乐师舞女们继续演奏,于是温灵筠和一众舞姬都步履轻盈地退到了后堂。
方入后堂,温灵筠便听到了韩夫人的粗大嗓门,正在左顾右盼寻思退路时,一名少年仆从到了她面前,令她略感熟悉,还未开口询问,那少年只在她耳边轻声道:“公子吩咐小人领姑娘出去。”
温灵筠紧随来人离去,引得一众舞女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着簟儿是否被哪名贵人看中了。
温灵筠被带到一间窗外栽种了修竹的雅室,心情在袅袅升起的茶香中渐渐平静下来,茶水变得微凉的时候,林恩平才在门口现身,身上配有一柄长剑,方才容斐将他献上的宝剑赏鉴了一番,虽是赞不绝口,但仍将此剑奉还于他。
林恩平眉眼带笑,“你方才唱的是哪出啊,好端端的怎么扮成了舞姬的模样。”
温灵筠无可奈何地将自己被人错认的经过细说了一遍,林恩平半信半疑,接着话题却转到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地方,“你先前跟着的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温灵筠眨眨眼,反应过来他说的应是容朝月,直到此时她才知道林家人还未得知容朝月的身份,本以为他们会去尽力打探出来的,若是当初在飞云谷知道了容朝月的雍王身份,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执意带她离开。
既然容朝月那边不愿泄露身份,温灵筠也就没打算揭露出来,只作困惑状:“那位公子似乎也是出自武林世家,但不知所属门派。”
林恩平不以为怪,对那次行动中己方惨烈的牺牲仍心有余悸,“看他们行事诡秘,想来身份定不寻常,单是那谷中的机关,我带去的人竟无一人能解,若不是……”他说到这里顿住了,见温灵筠好奇地望着他,笑了笑道:“其实我能破开机关入谷,还多亏了一位姑娘出手相助。”
“姑娘?”温灵筠感到诧异。
林恩平解释道:“虽说那名女子没有显露真容,嗓音也是刻意矫饰出来,不过我林家的易容术也非等闲,她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温灵筠猜测着那神秘女子的身份,一张人前温良背地里却含有戾气的美人面孔浮现在她脑海中,“难道是她?”
林恩平好奇道:“谁?”
温灵筠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想起那位公子身边的一名侍女一向与我不睦,不知道公子碰见的是不是她,不过这些如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林恩平已将步子挪到轩窗那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灵筠妹妹,依你看,那位公子会到这云州武林大会上来吗?”
“这我也无从得知。”见林恩平背对着自己久久不言,温灵筠突然想到,莫非林恩平在猜忌自己暗中与容朝月那边联系,甚至受其指点混入舞姬当中意图行刺或是达成别的目的。
林恩平恰在此时回过头来,一眼就发现温灵筠脸色不太好看,他向来心思细腻,将方要出口的疑问咽了回去,转而和颜悦色道:“灵筠妹妹无需忧虑,如今是在云州的地界,武林中各大门派与我林家大都也交情匪浅,绝不会有什么人胆敢在这里胡来的。”
温灵筠敷衍性地点了点头,不去看林恩平像是长辈哄小孩似的带笑面容,视线只落在前方的一张古琴上。
林恩平也瞧了瞧那张琴台,温声询问:“灵筠妹妹喜欢琴?”
温灵筠对琴曲可谓一无所知,但又不清楚真正的温家小姐是不是精于此道,担心又落到林恩平言语间的陷阱里。
林恩平对她闭口不言也没有生气,拂开衣摆坐在琴凳上,随手抚弦拨出第一个清音后,一曲流水落花便响彻了整间雅室。
温灵筠即使听不出他琴艺上的造诣高深,仍是沉浸到了泠泠乐音当中,一曲终了还未回过神来,就听林恩平道:“灵筠妹妹觉得如何?”
温灵筠只觉得琴音醉人,但自己还品评不出什么门道来,于是颔首敷衍地赞许了一声,“我虽听不懂曲中之意,但这琴音一定会绕耳三日了。”
林恩平哈哈大笑,他畅快的笑容令温灵筠感到微微不解,等到他止住了笑,却一脸正色道:“这间屋子里的琴台、花架皆是我亲手置办,外间的竹木也是我十岁时亲手种植,妹妹若是喜欢,不如经常过来坐坐,若我不在,也帮我照顾一下那些花草,如何?”
林恩平的话中竟透着一种不合年龄的沧桑与疲惫,温灵筠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身为武林名宿;林家的长子,按说应是世所瞩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