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花纹繁复的垂花柱式大床上。
床上挂着淡雅的水墨帐子,铺着锦被缎褥。她张开眼,便有两个年轻的丫鬟打起帘子,柔声问询。更有一位年长的大婶,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她检查伤势。
这位大婶身材不高,梳着个光溜溜的圆髻,着一身素净朴实的衣物,眉目慈和,她用干燥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周晓晓的额头。方才回头吩咐:“速去支会将军和夫人一声,姑娘醒了。”
周晓晓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咽喉像被烟熏过似的干涩疼痛,全身虚脱一般无力。
那大婶按住周晓晓,口中道:“姑娘休要性急,且好生躺着,可知你刚在鬼门关转过一回,才从阎罗手中挣得一命。这才将将还转,如何敢还胡乱动弹?”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碗薄薄的米汤,缓缓喂周晓晓吃了几勺。
周晓晓方才喘过一口气,觉得自己多了几分烟火味儿。
周晓晓冲她微微点头,露出个询问的表情。
“姑娘此刻已在定远将军府中。老生夫家姓吴,是个专治外伤的郎中,老婆子几十年来也跟着略学习了些皮毛。姑娘伤在肩膀,寻常大夫不便诊治。此地一时寻也不得女医,便由我入府贴身照料姑娘伤势。您叫我吴婶就好。”
周晓晓用口型问出俞行知三个字。
那位吴婶便答道:“姑娘可是想问俞五爷的状况,好叫姑娘放心,五爷和你都是福大命大之人。听得那日俞五爷带着你一头撞进将军府,你二人浑身是血,堪堪命悬一线,唬得众人都慌了手脚。五爷伤势复杂,争耐凤翔这偏僻之地医治不便,将军安排人手车马一路将他护送回京去了。姑娘昏迷了足半月有余,前些日东京早已来信,告知五爷伤情,想那京都杏林圣手林立,应是无虞。倒是姑娘乃外伤,不宜挪动,是以留在此间将养更为稳妥。将军和夫人,遍请了此地外科圣手,又特意将老生接来贴身照料。天可怜见的,总算老天庇佑,可算是盼得您醒了。”
周晓晓听到俞行知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她甚至有闲心冲这位面善的吴家婶婶咧嘴笑一笑。
倒是个开朗又坚强的孩子,吴婶心中想到。
她的丈夫本是国公爷麾下一名军医,追随老国公多年,年老退伍之后,放不下袍泽之情,加之膝下孤独,无后人也无什么亲眷,便带上老妻在凤翔此地扎根,开了一家专治跌损伤的医馆。
军中将士但凡有个山高水低都常寻来他家。俞家二爷接管此地驻军以后,也时有来往。
他家同俞家有这份渊源,是以此次托请到她头上是,便毫不推脱,对周晓晓也分外用心照料。
这里正说着,听得屋外有人道:“夫人来了。”
随即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数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人进门,这人衣着也不见多少奢华,却是自有一股芝兰玉树般的气度。
周晓晓知道这位就是定远将军夫人,俞行知的二嫂夏清莲了。
但见她面如满月,肤若凝脂,眉目温和,观之可亲。
虽说疾步走来,裙摆却丝毫不乱,宛如莲步轻移。她在床沿坐下,殷殷问询。举手抬足,一坐一动之间无不透出一股诗书世家出身的知书达理来。
这就是古代大家士族出来的小姐,传说中大家闺秀的风范可算是亲眼见到了,周晓晓表示很服气。
然而她起不了身,只能轻轻笑一笑表示感谢。
片刻间又有两个婆子抬来一架屏风,摆放稳妥,方请进一位大夫来。
那大夫隔着屏风细细问询,吴家婶子这边揭开伤处包裹查看了再一一回禀。
复又有丫鬟放下花帐,捧来迎枕,只让周晓晓伸出一条胳膊,还用帕子盖了手掌,露出手脉来。
那位先生才转过屏风,凝神细诊了片刻,方才起身和夏清莲相互道礼。
夏清莲道:“先生还请外间说话,将军在外相候。”那大夫道声不敢,退出屋去。
屋外有男子低沉声音响起:“有劳先生,这边请茶。”却是俞行知的二哥,俞行毅守在外间了。
这一套繁琐的流程走下来,周晓晓欲哭无泪。
我这是外伤啊,箭伤,贯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