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女帝的床榻边,郑纱榆看着女帝苍白失色的面容,她脸上已经很多皱纹了,她已经不年轻了,身为帝王,操持了大半辈子,她终于是要倒下了,或许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母后,是榆儿不孝,榆儿从来不曾设身处地为母后想过,只知道任性妄为,让母后伤心难过,都是儿臣不孝啊……”郑纱榆抓起女帝的手,难过地啜泣起来,她身上流着的一半都是女帝的血脉,她们之间的骨肉亲情始终是割舍不得的,“母后,不要离开儿臣,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儿臣不能没有母后,不能没有娘,不能没有妈妈……”
郑纱榆越想越伤心,伏在女帝的床边痛哭失声。女帝似乎是被她吵醒的,悠悠睁开了眼眸,晦暗的眸子没有什么光泽,只有一片沉沉的色泽。
“榆儿,莫哭,可丑了,”女帝爱怜地伸手抚去郑纱榆脸上的泪水,她神色间的疲惫沉沉如夜。
“母后,对不起,吵醒你了,”郑纱榆不好意思地低头,赶紧擦去自己的眼泪。
“榆儿,你到朕的后屏风,桌子上有一个花瓶,转动一下,就看到了,把东西收好,千万收好,切勿与任何人言说,”女帝有些急切,将她推向她床东侧的屏风那边。
“母后,你病得很重,要好好休息,”郑纱榆看了看那扇屏风,转回头趴在女帝床前,似乎不想动。
女帝可就急了,“去,快去,母后现在这状况,说不定哪一天就倒下醒不来了,后事必须都提前安排好,去啊,你快去啊……”
郑纱榆被催得无奈,只能起身走向床东侧的屏风,绕过了屏风,果然看到一张朱色桌子上的花瓶,照着女帝所说的转动了一下,旁边一个暗格竟然自然打开了,露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木盒,伸手取出木盒,不待打开却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她一惊,连忙放开盒子,将所有东西归回原位,蹑手蹑脚地躲到了屏风之后,从她这个位置看去,刚刚好将女帝的床榻看得清清楚楚。
是帝君,去而复返的帝君。他似乎恢复了一些,此刻很是虚弱,他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女帝的床边。才这么一会功夫,女帝又睡了过去,她许是病得太重,没有好好休息吧。
帝君挥手让宫人都退了出去,他精致的面容此刻很是苍白,但看着女帝的神情无比深情与温柔,他抬手轻轻抚上女帝苍白的面容,喃喃地开口低语。
“怡,臣妾好久不曾如此唤你了,臣妾好担心你,为什么你会突然生病,病得如此之重,”帝君十分伤心,垂着头低低地开始啜泣,“怡,你对臣妾没有一丝信任吗,御医说你病了很久了,可是你一直不说,臣妾是你的皇夫啊,你为何要瞒臣妾,臣妾很伤心,很担心,你为何总是如此,总是对臣妾不屑一顾,臣妾那么爱你,为什么你半点怜惜都不给臣妾?”
郑纱榆捂住嘴巴,凝神静气地躲在屏风之后,若是平时,以帝君的武功怕是早就发现她了,可是现在帝君伤重,也是难以发现她在暗处的。
帝君低低柔柔的嗓音悲伤而夹带着愁绪,“怡,臣妾真的很爱你,即便你现在老了,病了,臣妾还是那么爱你,你以为臣妾真的不知道你病了吗,臣妾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臣妾知道你的顾虑,你讳疾忌医,你还担心有心人拿你病重做文章,可是你不知道,你病了那么久,怎么会能够撑到现在的,怡,若不是臣妾懂医,你现在怕是一堆白骨了,可是你都不知道,你不会知道臣妾有多爱你啊……为了你的病,臣妾日夜苦读医书,若不是臣妾一直给你用药,你已经离开臣妾快半年了……”
郑纱榆惊惧地睁圆了眼睛,帝君是什么意思,他说的都是真的?!
帝君似乎想起什么,伸出手去点住了女帝的睡穴,这才放心地脱了自己的靴子,将女帝往里抱了抱,空出了一人的位置,他安心地躺了上去。
“怡,你安心地睡吧,最多,你只剩下两个月的命了,臣妾爱你,却还有半辈子,你总是不爱臣妾,在你心里,难道只有贵君吗,贵君已经死了,他生下榆儿便死了,他死了那么多年,你有没有忘记他,你心里,可曾有臣妾半分的位置……”
郑纱榆掩嘴,眼泪簌簌落下,她亲生君父死了,生下她便死了?女帝一直没有告诉她,一直都瞒着她啊,她以为自己的亲生君父还是活着的……
帝君的声音悲伤中带着无望,爱了一辈子,却得不来自己妻主的半点爱意,他极伤极痛,却是无可奈何,他能怎么办,他能控制所有权力,甚至能掌握煞雪国国运,可是他掌控不了她的心,他掌控不了心爱人的心……
“怡,臣妾真的很爱你,可是臣妾对你的病无能为力,臣妾没用,臣妾真的无能为力……你能不能再撑一下,往后的半生,臣妾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多留一会,让臣妾多看一眼,没有你的日子,臣妾真的无法想象……你千万要撑着……”
郑纱榆被触动了心底那根最深的弦,她发现自己竟泪流满面,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亲生君父的死因,而是因为帝君对女帝那得不到的爱情,那种无望与痛苦,即将变成彻底的绝望与死别,他的悲痛,从他的话语,他的声音,他的每一分颤抖中散发出来。
爱一个人爱了一辈子,可是一辈子都得不到半点回应是什么感受,她不知道,可是现在她被迫去知道。那种感觉,通过帝君的声音与话语,让她深深地触动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