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在风中消失了,女子端详了顾影很久,轻咬着手指细细地看,似曾相识却又从未谋面。
顾影依旧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就像父亲那个故事中描述的,最后在墓里盒子被打翻时,他也同样是拄着刀站着,整个肢体全都僵凝住,十分相像。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冰凉而细嫩的手滑过他的面颊,落在他的鼻尖上。
奇怪,真是奇怪。
为什么这个人离他这么近,他却闻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仿佛身前的这个人,早已融入在了山林之间。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样在他脸上动作,他早已一刀划过,眼前清静,可是,讽刺的是,他动不了,只能任由一个人摆布。
他感觉到这只手将离了他的脸颊,却又重新落到了他的手上,指尖划过,一阵凉意。
最后,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人,慢慢抽走了他手中的赤髓。
他握紧刀鞘的手虽然从来没有松开过,可是眼下,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的,不对,是眼都睁不开的,感觉着刀被人抢走。
那女人拿刀的手有些颤抖,若有所思地看着赤髓,全然没有察觉对面的顾影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疯子七还是在一边看着,他的毛病,谁也救不了,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只是他看到那树上,有隐隐红光闪烁。
一双手,撕破黑夜中的薄雾,将女子手中的赤髓打落。
他醒了,且恢复了自由。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回赤髓,杀了她。
赤髓已经掉在了地上,女子却没想下去拾起,而是纵身一跃离开树梢,向黑暗渐浓的地方飞去。
一串清脆的银铃声又从风中响起,是她脚上的铃铛碰撞发出的声音。
顾影已经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却从没想过,世上有一种东西,居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他手中滑走。
像是,一缕根本不可能握住的青烟。
只是那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她脸上本是那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缱绻悱恻,却突然一变,双目殷红犹如血蚀,笑容诡谲恰似妖魅,如瀑黑发漫天卷起,清舞轻摇,竟又消失在林中深处。
她来了,是为了赤髓,可是她走了,却将赤髓丢掷一旁。
这是最让顾影想不通的地方,他也纵身一跃落至树下,将赤髓重新捡了起来,反复看了几番,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那感觉,不会错,就在她从他手中抽离了赤髓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能动了,如果他没猜错,那个女人,之所以能左右他,只是因为能左右赤髓。
如果下次,赤髓不在他身上,那么……
顾影走到疯子七面前,看到他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轻轻蹙眉,“走了。”
疯子七也使劲摇了摇头,等到清醒一些的时候长叹一口气,心下忖着,这病,到底该怎么治啊,否则,早晚都要死在女人手里。
“诶,等等,走慢点啊,你说刚刚那人是不是我要找的山鬼?还有还有,你不是要睡觉的么,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又要上路了?刚刚那个女鬼,到底有没有占到你的便宜啊?她长的怎么样,我离得远,看不清楚,你别闷头走路不说话啊……”
疯子七又恢复了往常的聒噪,与一炷香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我觉得……”顾影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向了他,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
疯子七竖着耳朵悉心听着,他以为,顾影也要开始对那女人品头论足一番了,毕竟,千年优昙可不是凡俗之物,有幸见到,还是值得一品。
只是,他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你每次被女人吓住的样子,很好。”
“……”疯子七听得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该闭上嘴了。
树影重重,风声飒飒。
顾影一直朝着那个铃声消失的地方走,却没有捕捉到半点蛛丝马迹。
如此看来,那人的轻功远在他之上。
“你的刀……”疯子七一路上视线都一直落在顾影的刀上,因为他看到这把刀一直在微微地颤着,隐隐泛着红光。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会告诉他些什么,许是太久憋闷,总是想没事找点话说的。
憋闷,一晚上连着遇到了两个奇怪的女人,而且每次都让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只是如果发泄在这个男人面前,可能是更不理智的一种表现。
“疯子。”
“嗯?”疯子七对他主动跟自己说话这种行为表示相当讶异。
顾影的眼睛向左边垂了下去,他似是有许多话想说,这个人的身上,还是能找到一点方千里的影子的,因为这种羁绊,所以他对这个人跟着并不是很反感,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不可能说的出口。
“来了。”
他眼中的瞳孔突然变大,空气中,飘来了一缕浓郁的脂粉味,这种味道,有种魅惑人心之力。
疯子七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顾影一把拉至身后,挡了起来。
他暗自一笑,没想到,才认识不过半日,居然有人愿意站到身前保他了呢,还是那个一直死鸭子嘴硬的人。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他当然不会闻到几里之外的味道,更不会察觉到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他看到的,还是这个平静的林子。
“谁?是她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