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虽然谢语霖早就猜到此处,却还是要装作突然被人告知了什么惊天之谜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望向江面。
“嗯。”林筠儿点了点头,指着两江汇流中间形成的一条清浊分割的线说着,“前些日我路过渝州近郊,见此地襟带两江,壁垒三面,嘉陵江水绿,长江水黄,两水相交于朝天门,却不相融,涡流湍急,形成‘夹马水’,似如野马奔腾。开始就觉得这里似曾相识,直到昨日听到了石刻上的字,才想起来,这清浊相交的江水,岂不就如那阴阳盘上的双鱼?”
谢语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两条江水汇流一处,一边清澈,一边浑浊,确实可堪称为奇观。
只不过,这江涛翻涌,江深几许不得而知,纵使江底沉着他们想要的阴阳镜,也不可能只身跳跃而下去捞取上来。
谢语霖从地上捡起一枚扁圆石子,侧弯着腰,将石子横向抛了出去,石头在江面上弹跳了二十余次,才沉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中。
他这一番打水漂的动作,倒真是顽童心性毕现,惹得一旁的林筠儿也不禁捂嘴轻笑。
“林姐姐可有法子?”谢语霖先问了出来。
林筠儿摇了摇头,看向他,“我还以为,谢公子已经早有打算了呢。”
“有是有,只不过……”谢语霖轻咬着嘴唇不肯再往下说,办法他是有的,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内力,可能会承担不住,但他又转头瞥了一眼林筠儿,她就更不能去了,所以自己不行也得行。
林筠儿看着旁边的少年久久低头不语,解下了身上的披帛,长绫迎风轻舞,弹指间将江水抽出了一条凹痕。
谢语霖脚下轻旋了几步,挡在了她身前。
一手夺过素纱缠绕在他自己的小臂上,一手已自袖中取出玉笛,低眉侧目,目盼流光,轻笑了一声,“还是我来吧。”
她被少年身上的凛然之气震退了两三步才站定,轻拈衣袖,不再上前,而是决定冷眼作壁上观。
她这次看得清楚,就见谢语霖将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木扇骨齐刷刷地全都排成了一列,然后又自中间分割开,十六档扇骨变成了三十二档,继而再分割,直至分成了千余片,每片薄如纸绢,却能承千斤之重。
木格重组,在天上化成了一只巨型偃甲飞鸢,朝着江面扇动翅膀。
这等奇门遁甲之术她只在书上读过,可在江湖上从未亲眼所见,此番一眼,便对那谢语霖的谪仙风姿钦佩的更胜三分。
“蓬莱仙人,都是骑乘飞鸢而行的?”她不禁问了出来,世上有骑驴的,有坐轿的,有策马的,有徒步的,也有乘船的,就是没见过乘着飞鸟的。
谢语霖轻笑了一声,眼神还是如赤子般澄澈,“林姐姐说笑了,这木鸢也就是平时从蓬莱岛到栖霞村渡海而乘,长远的距离它可经受不住。否则,我又怎会吝惜拿出它来带你去找那鬼医菩提子?”
“哦?”林筠儿双手负于身后,又朝着那偃甲鸢凑近了些,“我本还以为,仙人都是驾鹤而来的呢。”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都是世人少见多怪罢了。”
谢语霖说着,已经将玉笛搁于唇下,轻奏清旋,笛音袅袅,音波随着一阵阵紧而有序的旋律开始跳动着,形成一缕缕气流,朝着江面呼啸而去。
音波如刀割,抽刀断水,宛如看到一柄通天彻地的砍刀从天上猛地劈下来,顺着两江汇流形成的那条线切成了两半。
而天上的偃甲鸢扇动翅膀时鼓吹下的阵阵阴风,将断开的水柱不停地往两边吹动,宛如两只强而有力的手把滚滚江水撕成了两半,剖开一个大口子,还自成一体的继续流动着,只是中间,慢慢现出了江底的泥沼。
笛音越来越急,犹如峡间飞瀑途流百川,音波如浪涛一般一圈一圈翻腾着朝那江心奔去,而在此时,已经有一个发着金光的东西在江心处冉冉升起。
谢语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只是他的手指还在笛孔上飞速舞动着,缠绕在他一只手臂上的长绫已经远远飞出,飘向江心。
那是他刚刚从林筠儿手中夺来的披帛,林筠儿看得真切,那发着金光的东西好像扎根在了江底,虽然它一直在向上升,升出了江面,也在向他们这边挪过来,可是它的下面,像是缠绕着千丝万缕的金线,直通江底,浑然一体。
江底的凹痕似乎不那么明显了,两侧的江水也开始往中间翻涌,好像要把之前空出来的地方全都灌满。
她再看谢语霖时,身旁的这个少年,已经从双眼、双耳、鼻间同时溢下了几条血痕,口中流下的鲜血已经覆满了整个下巴,使他那俊朗的脸上彰显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她在犹豫,此时谢语霖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别说将这阴阳镜缓慢移到面前,可能就在下一秒,他就已经受不住经脉迸裂晕厥过去,然后江潮涌动把阴阳镜带回江底。
可是此时,如果她借长绫之力,是绝对可以顺手牵走阴阳镜的,只要她此时凌空一跃,取走这东西,谢语霖怕也是无力追赶。
抛下谢语霖的这念头在她脑海里只是闪了一下,可是她的人,已经站到了谢语霖的身后,双手结印,一道青光自手印而出,灌入了谢语霖的体内。
本已临近崩溃边缘的谢语霖顿觉身上嵌入了一股清灵之气,笛音缭绕,阵阵疾驰,斩断了阴阳镜与那江底的最后一丝联结。
从他脸颊上淌下来的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