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真没心思管赵可心和改子的事,他跟香香的事还悬着呢,哪里有心思去给他们做媒。
可赵老六话说得实在,态度更实在,赵可心又天天蹲在他办公室里哭唧唧地不走,他只能去给改子说说。
改子这个媒不好做,正经父母、养父母加上牛翠萍这边,三家没一个好相与的,也没一个想让改子得好的。
不过韩进也没真的打算做个正经媒人,让他跑前跑后去跟这几家说和那不可能,他直接去问改子,就两个问题,第一是同不同意跟赵可心的事,第二是结婚以后会不会跟娘家来往。
总得她表态了他才能出手,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改子可能被赵可心这个小白脸给影响了,一点没有待嫁大姑娘的娇羞,坦坦荡荡地点头,“我觉得赵可心挺好,反正我觉得再找不出这么好看的了。”
韩进又有点牙酸,这俩人还真是一家人,缺心眼都能缺到一块儿去。
至于娘家,改子就没这个念头,“我从会走就干活,这些年也没用谁养着。在蘑菇屯我一个人的工分能顶我姑家三口人挣得,来磨盘屯我也年年给家交粮食。”
“他们认我就好好让我嫁人,要是不想我好过,我结婚以后就当没娘家人,反正我不亏心。”
韩进明白她的意思了,直接去大队广播,用高音喇叭把改子父母和姑姑一家还有牛翠萍一起叫到大队部,他也懒得一个一个去说,人来了就通知他们,改子要结婚了。
真的只是通知,这事儿要是别人告诉他们,他们能作翻天,就是不把改子抓回去也得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彩礼,以后还得不停去改子婆家打秋风。
可韩进说了这话,这三家不管心里想什么,面上都得老老实实地。
妇女解放婚姻自由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有时候就是一句空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没闹大了,闺女没拼命往上告,连私下里换亲的都有呢,多要点彩礼或者去闺女婆家讹诈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种事发生了就看谁家硬气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要脸的那边能赢,而蘑菇屯的人向来以不要脸闻名。
将来就是赵家儿孙多人硬气,被这么给缠上那也是很糟心的一件事。
不过放在韩进身上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就是管这事儿的,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不能犯到他手里,没犯事儿看见他还腿软呢,别说在他面前有什么小心思了。
他通知完又让改子自己说,改子也不客气,把赵老六夫妻俩也找来,还有赵家的几个大儿子,当着他们的面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这是小香姐给她出的主意,趁结婚之前把事都摆出来,别怕在婆家人面前丢人捂着,要不以后娘家人找上去更丢人,也更麻烦。
“我爹从小就不要我和我妹了,他这些年他也没养活过我一天。他就没下地干过活,我娘在时我家就我娘下地养活我和我妹,我娘没了我爹就看着我后娘把我和我妹撵出去了。
我没用我爹养活过,我还替他养活了我妹,我妹去年结婚他要了五十块钱彩礼和二百斤苞米,我不欠我爹的。他也有儿子,用不着我养老。不过我不能什么都不管,以后屯子里的闺女咋孝敬爹娘的我就咋孝敬。”
农村姑娘出嫁以后对爹娘就没有赡养义务,最多年节给买点吃的做双鞋,拎两瓶酒回去就算是没白养了,这也是农村人重男轻女的主要原因。
“我在我姑家也没用他们养活过,我去了就做饭洗衣裳干全家人的家务活,还每天打草挣两个公分,到九岁就上生产队干活,一直干到二十,家里靠我一个人的工分才能领来全家人的粮食,要不家里年年只能领人头粮。”
现在分粮按人六劳四,没工分就只能领六成的粮,那四成要看你家今年挣了多少工分。
“大家都知道,我爹和我姑父今年给我找仨对象了,彩礼给得都不少,一个是从小就站不起来的一个城里人,听说脑袋特别大,快四十了。
一个是山湾屯的马傻子,一个我不知道人是啥情况,就知道让马上结婚,结完就带着我进关内,连他老家在哪都不知道。”
改子的爹和姑姑、姑父的脸都白了,这些事他们瞒得很紧,后来事儿没成也没张扬,改子咋就知道了?
改子后娘想跳起来反驳,可看看沉着脸坐在那的韩进,还是没那个胆子。
改子接着说,“我结婚以后跟娘家就不来往了,今天人来得齐,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以后我是好是坏不用你们管,你们有事也别找我,要不我找不着关内那个,城里那个瘫子和马傻子爹娘好找,我就得上公社找人管管了!”
韩进扫视了一圈蘑菇屯的那几个人和牛翠萍,慢慢开口,“这是迫害妇女,封建包办婚姻,只要有人告,公社肯定得管。”
本来还想狡辩的几个人都吓得鹌鹑一样头都不敢抬了。
改子的婚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韩进这个媒人图省事,也懒得来回给他们跑,直接把赵老六一家和改子给留下,让老队长和大队长老吴还有他大哥韩立国做中间人,当场就把彩礼和婚期给定下来了。
彩礼双方都没意见,按屯子里娶媳妇的高标准,给了改子八十块钱彩礼,再买两套衣裳,赵家给小两口准备两间砖包土的新房,家具被褥赵家也包了。
赵可心急得一直捅他爹,赵老六被小儿子给闹得没办法,又主动提出给两人一人买一块梅花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