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肉不是大事,就是真的偷吃了,都是分家的媳妇了,谁也没资格说啥。也就是大家说几句闲话,或者被家里男人打几下,不至于闹这么大。
所以马英华看着屋里这阵势,以为周兰香是偷了婆婆家的肉自己吃了。像前些天她去处理的憨子媳妇,偷着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一大家子人连鸡毛都没见着,都让她吃了!
这样的媳妇让男人打得起不来炕,被婆婆小姑子把脸抓花她这个妇女主任也实在是没办法为她说什么话,要她说真是只要不打死打残那都是活该!
周兰香无奈地笑了一下,消瘦蜡黄的脸色,单薄得纸一样的身板,看着就可怜:“马大姐,我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大家子住在这一个院子里,分家的时候比我男人大的小的都有房子,你看看别的兄弟住什么屋子,我们住什么屋子。
不怕你们笑话,去年我们俩分了毛重七百一十二斤粮食、三十九块钱,都没进家我男人就给上房扛去四百五十斤粮食,拿去三十块钱。结婚六年,我们家年年这样!
我俩半年没见一颗油星了,粮食也早好几个月就断顿了,家里养了三只老母鸡,每天的鸡蛋都是我小姑子捡了放婆婆屋里,我喂一年鸡,一个蛋吃不上。”
说着看了一眼王五福:“就是昨天我小产了,芳丫姐给了五个鸡蛋,还当天就让我小姑子给吃了俩。”不管王五福吃没吃,周兰香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五福的性格周兰香很了解,只要刺激她一下,待会儿王许氏想拦都拦不住。
果然,王五福的脸腾地红了,抻了抻脖子就恶狠狠地冲着周兰香嚷嚷开了:“谁吃了?谁吃了?你看着了?我没吃!不生崽的老母猪你还有理了!你有啥脸吃鸡蛋?给你吃啥都白瞎……”
没说完就让王许氏给拉住了:“马主任,我们当老人的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他们年轻,不会过日子,我们这不是想着给他们攒着点,以后有了孙子那还不都是孙子的!我们俩老人都是为了他们好,寻思老二家的今年怀上了,给她攒点鸡蛋好坐月子,谁想到她一个没注意,孩子没保住……”
事情马上又转到周兰香生不出孩子身上了。
芳丫嘴上啧啧作响:“你们可真会为儿媳妇着想!这分家都六年了,年年粮食抗走一大半,钱一份不剩地拿走,一个鸡蛋都不让儿媳妇看着,别人给的都得进小姑子嘴里!我们大伙可真是开了眼了!”
王五福马上就冲芳丫跳脚:“谁说没给她?她小产两回,光屯邻就给了好几十鸡蛋!她自个吃了五个!你问问她,她吃没吃?那五个鸡蛋都进了狗肚子了?”
芳丫拍着大腿嘎嘎笑:“辛辛苦苦养了六年鸡,就吃了五个鸡蛋,还都是别人给的!兰香这吃得可真是不老少!就是不知道剩下那些进了哪个狗肚子!”
周兰香拉住芳丫姐不让她再吵,苦笑着看向马英华。
“马主任,我家的情况你也都看见了,我们俩大劳力,年年挣的工分都在队里排前面,可年年喝稀粥都喝不上半年,过年吃不上一顿饺子,菜里没一点油星,连咸盐都经常断顿……”
王五福气得跳脚,王许氏根本拉不住:“我二哥孝顺老人咋地了?到哪都说得出去!你偷吃肉还有理了?扯这些没用地干啥?”
周兰香真是想谢谢王五福,根本没用她跟王许氏再掰扯,王五福就等于承认了!
一直张着嘴看怪物一样看周兰香的张桂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就要去撕她的嘴:“你闭嘴!嫌不嫌丢人?这点事也值当你往外说!孝敬老人走到哪去也是应该的!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你咋还学会扒瞎(说谎)了!”
小山把张桂荣拽住,周兰香接着对马英华苦笑:“马主任,我们家这情况,我没偷没抢,更没杀自家的鸡,你说我上哪整肉吃去?去年过年队里分了一斤四两肉,我们一口没动都给上房送去了,不信你问问赵四婶。”
赵四婶带着几个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房回来了,等马英华看过来才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满囤亲口跟我们说得,刘大脚他们几个也听着了。不止今年这样,他们分家这些年,年年这样!”
去上房的几个媳妇婶子都是屯子里勤快本分人缘也好的,她们一起点头,这可信度太高了。
还有一个去凑热闹的扁头娘,是个有名的碎嘴子。赵四婶几个说是去找王满囤让他过来拉架,实际上就是去套话,可扁头娘不知道,正咋咋呼呼地给大家讲他们跟王满囤说话的经过。
看热闹的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是养老,这是要命呢!
别说王许氏和王大江才四十多岁还能跟年轻人一样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就是老人六、七十岁干不动了要儿子养活的,生产队人头粮照样分,吃不饱但是也饿不死,儿子要么接到家里去照顾,要么最多也就是一年几块钱几十斤粮食的孝敬。
哪有王家这样的,这简直比旧社会地主祸害长工还厉害啊!
王许氏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一句都不往外说的周兰香能忽然给她来了这么一手!而且还是有理有据,让他们根本反驳不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找娘家诉苦讨公道,而是让大队干部给做主!还当着全屯子人的面!
让他们太措手不及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她赶紧给王满银使眼色:赶紧把你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