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
在指挥部后面不远的高坡处,新建了一座由芦席和毛竹搭建的凉棚。高大、肃穆。
凉棚里,是一袋袋鼓鼓的麻包,里面装殓着从墓地收殓过来的抗日战士遗骨。为了防潮,工地上的民工用竹子扎起了架子,遗骨一层层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面,如同一个个站成队列的战士。
除了大地上需要坚守岗位的民工,其他民工都自觉来到这里,共同纪念这些当年为保卫雷江而献身的勇士。“**”的疯狂,还是未能泯灭中国民族血液里的正义和善良。
没有香案,就在凉棚前垒砌上土坎;
没有香烛,就点燃上香烟;
没有美酒,就盛装上江水、河水;
没有三牲,就摆放上馒头、绿豆汤。
没有幡幔黄裱,鲁思侠就亲手在白纸上书写祭文:
“维公元一千八百八十年七月二十三日,农历庚申年六月十二,雷江县人民政府副县长鲁思侠率全体加固长江江堤民工,祭为抗击日寇入侵而英勇献身的川军358团将士英灵于雷江之尾,长江之滨,文曰:
水浩浩以沧浪,天渺渺以无疆。忽现烈士之遗骨,方知身下为战场。闻义赴难兮报国家,朝命夕至兮为家乡。炮如雷兮弹如雨,天无日兮月无光,阵地迸裂兮为灰烬,军心如铁兮仍坚石,挫日寇之凶顽,振中华之国威。粉身碎骨兮留玉芳,名垂千古兮为国殇。归去来兮诸夏之肝胆,无以去兮日月之光芒。生以血肉兮阻日寇,死以魂魄兮护雷江!
幸矣中华已崛起,外寇难以逞凶狂。承武穆之豪情,挺文山之脊梁。揽诗史以不朽,感民心之回翔。扬子江水兮为玉液,故土源流兮为琼浆,定当奉遗骨于陵园,树英烈之牌坊。浩壮兮高翠云,泽惠兮遍雷江。
魂兮归来!尚飨!”
鲁思侠诵完祭文,双眼已是模糊一片。,似乎内心沉寂多年的国恨家仇,一时间都一下涌上了心头。
身后,齐刷刷跪下黑压压一片。
方正武放声大哭,国庆、建军跪在他的旁边,不断地劝慰着。
鲁思霞古文功底深厚,祭文几乎是一挥而就。于心远虽不能完全听懂说些什么,但大意还是能理解。隐隐中,他又有一点为鲁思侠担心起来,尽管“**”已经过去,但他如此称颂国民党军队,还要“奉遗骨于陵园,树英烈之牌坊”,会不会又给他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诵读完祭文,鲁思侠将祭文纸放在土坎上,划着火柴,点燃祭文,祭文很快燃烧起来,冒出缕缕青烟,合着未燃尽的黑色纸末,袅袅地向青天升起。
说也奇怪,刚刚还是伏天烈日当头,这时候,由西向东,沿长江突然飘过来一大片白云,像骏马,像雄狮,迅速遮蔽了烈日,并带来习习江风,还有一股甜润的水气,大家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震。
鲁思侠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趁机鼓动道:“这是川军将士的英魂在保佑我们护卫江堤!同志们,不要再有顾虑了,抓紧时间,加固堤坝,以英烈为榜样,打好这场防洪攻坚战!”
民工们看到刚才的情景都诧异不已,又加上鲁思侠的及时鼓动,基本都放下了顾虑,纷纷奔赴自己所在工段,趁着难得的阴凉,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方正武也止住了悲痛,沙哑着对鲁思侠说:“你们还饿着肚子吧?我再去给你们做点饭!”
于心远使了个颜色,国庆、建军心领神会,和方正武一起去了厨房。
当只剩下于心远和鲁思侠两个人时,于心远悄悄的说:“思侠,还是让那个刘江生回来继续当工段长吧!他,没什么错!”
鲁思侠点点头:“心远,是我错怪他了!”
从下午到晚上十点,加上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取土工段在刘江生带领下,竟完成了十万方取土量,是平常的两倍还多!虽然有距离近、土层浅、范围广以及土质疏松等天然因素,但民工的高涨工作热情也是关键因素。复职后的刘江生也更为勤力,一直在现场指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干,将取土工序组织得井然有序。
鲁思侠看着“老龙头江防工程进度图”上红色标注在迅速上扬,远远超过蓝色标注, 这就意味着抗洪工程实际进度超过计划进度,长江大堤和雷江堤坝在一步步地加高、加宽并被夯实。鲁思侠舒心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事后证明,鲁思侠这一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果断!
就在于心远他们来到的第三天傍晚,天幕低垂,浓云密布,远处不时响起沉闷的隆隆雷声。突然,一道闪电如一把锐利地长剑划破漆黑的天幕,紧接着,炸雷滚滚而来,黄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雷声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溅起朵朵泥浆。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只听见一片“哗哗”流水之声。往外望去,在昏暗的马灯下,大地像挂了一个巨大的雨幕珠帘,地上的雨水汇成小溪,肆意地向四周流淌。
更为严峻的是,根据长江防指通知和省气象台预报,四川、湖南、湖北和江西都同时处在暴雨区,时间长,范围广,降雨量集中,这就意味着滚滚洪峰将沿江而下,内涝和外水将在“老龙头”相碰头,一场最为严峻的考验摆在鲁思侠面前!
整个“老龙头”防洪工地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墙上“老龙头长江水位、雷江水位变化图”上水文标高不断上涨,长江水位已经高于雷江水位,鲁思侠早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