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的洗手间里,两个隔间相继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罗回胃里已经空了,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简直要把胆汁呕出来了。他用袖口擦擦眼角渗出的生理性眼泪。他脱力地在墙上靠了一会儿,才攒起力气推门出来。
江易阳已经在洗手池旁边了,他又喝了不少,脸色发白,两手撑在旁边,青筋隐隐露出。他的头发都被水泼得有些湿了,凌乱又狼狈地贴在脸上。罗回喝得比江易阳还多,此时几乎站不稳,好不容易才扶住池子。
难兄难弟,倒霉运气。
如今罗回和江易阳也算是过了酒的交情了,一起被为难灌酒什么的虽然不太体面,也算是揭了遮羞布,反而让两人坦诚相见。
“罗哥,对不起啊,”江易阳显得很愧疚,“连累你了。”
“我没事儿,”罗回深深地低了头,“只是很久没喝这么多了,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罗回闭眼,深深喘口气,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在包厢里的事。
罗回和江易阳刚想溜号,就被不由分说地带回了包厢。包厢里的都不是小人物,哪个都不能得罪,只好听话地打招呼。
那些领导和业界贵人,罗回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剧组的演员倒都是圈里名声大噪的人物,其中自然是段宏成这个新晋影帝最为吸睛。
他也正装革履地坐着,通身的气质却让他格外出众,因为正在拍一部民国剧剪了一个清爽的发型。他有点寡言,但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也会附和地一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一副十足的绅士模样。他见罗回进来,也不过略一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大歌星,算我们今天运气好,居然能把你等来。”那位最开始在门口围截他的男人开口揶揄,“怎么样,唱首歌来听听,我们都没听过你现场唱歌。”
江易阳有点担心地拽了拽罗回的袖子,罗回冲他微一点头,示意没事,走向点歌台。
“这眉来眼去的,怎么,怕我欺负你。”那个男人讥讽道。
“这孩子是个新人,没上过什么台面,不太懂事,您就别和他计较了。”罗回毫不生气,“您想听什么,我唱一首给你赔罪。”
“随便唱首你拿手的吧。”那男人把空酒杯往旁边一伸,就有女演员自觉地给他满上。他顺手搂住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切,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
罗回在歌单上勾了两首,先唱了一首《行春令》,“洛阳纵有行春令,谁问袁安处士家。”罗回嗓音清透,唱古风歌就带着一股子缥缈之意。
直唱得那男人眉头紧锁,面露不耐,“你唱的什么啊,能不能唱首说人话的!”
和他隔了两个身位的段影帝却抿唇笑了,眼神大方在罗回身上转了两圈。
“下一首就是了。”罗回被打断也不着恼,他向江易阳的方向看了眼,他倒是没什么动作地坐在边上。他又轻飘飘地把视线转回这个嚣张跋扈的少爷身上。
果然音乐响起来,全场人都惊呆了,罗回未卜先知般地点了一首《大花轿》。密集的鼓点叩响,一段唢呐声起,大家的表情或惊恐或尴尬或茫然。
不过罗回已经转身握紧了话筒,这歌实在太有名,他不用看屏幕也记得歌词。罗回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人的表情,只面对着那位少爷挑眉放出进了包厢的第一个笑,
“太阳出来就爬山坡,
爬到山顶我想唱歌。”
这首歌虽然很古老,但节奏感极强,罗回很容易地就跟着踩点,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场一般。他高傲地抬了下巴,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睥睨无双的气势。
如果苏眠在这里,一定会发现此时的罗回和她印象中那个锋芒必现的罗回别无二致,不会因为场合不同便短了风度。
“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
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罗回别有意味地咬重了妹妹两个字,眼神调笑般飘过他,尾音延长且轻巧地勾起,撩人心弦。即使是本想看他笑话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跋扈的少爷毫无所知,抚掌大笑,像个两百五十斤的傻子,“好好好,唱得好。我就喜欢这歌儿,够喜庆。”
大家沉默了一瞬,又纷纷笑起来,满座宾客俱欢颜,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罗回,想不到你唱歌这么好听,来来来,我们喝一杯。坐我旁边。”他丝毫不觉尴尬。旁边的女演员很不情愿地唤了声“尹少~”
“去去去。”尹少很不耐烦地赶她。
罗回巴不得她再粘他一会儿,见她这么快就拜下阵来,只好费力应酬。他接了尹少递来的酒,仰头干了。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尹少道。
“再喝一杯。”尹少给人灌酒的功夫不差,给人倒了酒,自己却不喝,只看着别人牛饮。罗回面上不显,心中暗自叫苦。
“说实在的,我很欣赏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发展啊,我们公司培养歌星很在行。”尹少靠在沙发上。
罗回当然知道尹少大约只是头脑发热,充个脸面,绝不是真的欣赏他,说的不过是一句场面话罢了。退一万步说,就尹少这种性子,就算他跳了槽,估计隔了两天就将他抛之脑后,岂不是跳进火坑。
“尹少可能不知道,我刚换了公司,以后可能也不唱歌了,不敢麻烦您替我谋划。”罗回斟酌了一下,委婉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拒绝,尹少就算再迟钝也听得出来,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我倒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