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或者是来错了地方,进入了一个错误的空间,产生了某种错觉,让她误以为二平是死了,其实他并没有死,他根本就没死,他还好好的在家里等着她回家煮饭。
他不会死的,他不会,他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她一个人就走了呢?
他怎么忍心,怎么可以……
他那么爱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她的人了……
耳边都是无休止的哭嚎声,撕心裂肺的,浅浅的心像被某种寄生虫在咬,或许是几千只,或许上万,撕扯着,疼的不能呼吸。
她慢慢跪下去,眼睛死死盯着灵堂上照片里的人,是微笑的,他不高大不伟岸不英俊,也不很优秀,不过是个要多平凡有多平凡的寻常男子。
但是,他温暖,是这世界上,于她来说,温度最适中暖到心窝里的那个人,真正心与心交融在一起不离不弃一生的依靠。
他离去的太过突然,根本无法接受,甚至一度混沌的以为,是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事实,就这么残忍的硬生生的摆在眼前了,必须要清醒。
事实就是——别傻了,二平真的不在了。
瞳孔放大收缩,放大,越是看的清晰越抑制不住颤抖。胃里痉挛着疼,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又粗又尖利的大牙签,哽在那里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哪里都疼又仿佛人是没有知觉的,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只有照片里的人和她对视着。
有哭声离她越来越近,“啪”,她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夹杂着哭嚎声大骂:“都怨你!你还敢来!都怨你这个害人精,不让你们去北京不让去……你偏偏要蹿腾二平跟你一起去……大城市有什么好!现在好了……他走了……他连我这个妈都不要就这么走了……在家多好在家有我看着什么事儿都不会有……都是你害的……”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下颚上,指甲刮伤了下巴,被人拦住,也是哭着劝说,“妈你别打二嫂,这不能怪她,二哥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谁也怪不了,妈你别这样……”
“不怪她怪谁!啊!怪谁!害人精!害人的东西!克死了我二平还克我孙女儿……好说歹说求她把远远给我留下照顾,就是不听,二平没了,孩子也丢了……我们霍家是造了什么孽啊遇上你这么个害人精……”
伤心过度到崩溃边缘的霍母始终没停止哭骂,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又昏倒,亲戚朋友和两个儿子围着她拼命安抚。
霍父深深叹气,走到浅浅身旁,半蹲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家里三个儿子你婆婆最疼的就是二平,他学习不是顶好,人还爱闯祸,动不动就惹是生非给家里添乱,可他最孝顺,打小就知道有什么好吃的要先想着他妈,留着给他妈吃,什么都先可着长辈来,所以啊……你妈她一时接受不了……你就理解理解,拜完了就先走吧,等她想明白了就不会这么怪你了……到时候你要回家来我去接你。”
说到这里,老人已是哽咽到不行,浅浅不再看照片里的人,埋头痛哭。
“爸知道这么做委屈你了,可你婆婆她……她要再出什么事这个家可怎么整……你懂事,先忍忍,让二平走的安心点,好不好?”
浅浅还没有回答就听见那边又骂起来,“让她滚!让她滚出去!我儿子没了,她再也不是我们家什么人!让她给我滚出去……”
灵堂里不再闹,霍母的哭声却一直传到外面,很远很远,钻到她耳朵,绞在她心上。
浅浅躲在屋外不远的树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没有再哭,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沉寂的吓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没有人能懂,哀莫大于心死,已经疼到麻木不仁。
她慢慢仰起头,看了看背后靠着的大树,树枝仿佛生长得更加茂盛,没有因为人的离世而感知到什么。
上学的时候,他们早恋,整天偷偷摸摸的,二平爱惹事,放假就被锁在家里,为了见面他常会顺着围墙爬到树上偷跑出来找她。后来他们结婚,他在树上贴了一个最大的大囍字,说,“要是没有它我怎么出来和你偷偷幽会联络感情啊,这可是一‘功臣树’。”
而今,树比那时更粗壮了,那人呢?人去了哪里?
二平,你一个人去了哪里?
狠狠掐自己的手背,指甲几乎是掐进肉里,是有知觉的,又一次很肯定的得到确认,不是梦,更不是闯入了别的空间,所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真的,她不要是真的,宁愿自己疯掉也不想承认这可怕可憎可恨的事实。
那天夜里,她不要命的跑进医院,二平躺在太平间,手冷冰的,脸也冷冰冰的,整个人都是冷的。医生无情的告诉她,人已经死了,突发心脏病,是猝死的,没得救。她哭到晕倒,醒了才想起,远远还在地铁里,她把自己的女儿忘在了地铁里。
远远才三岁半,她找不着家的,她被自己的妈妈给弄丢了。或许是被什么人带回家,或许被谁捡到给卖了,或许……无数种或许,就是再也回不了家了,连警察都说,这么粗心大意还是在地铁里,说不定早让人贩子盯上了,指不定拐到什么穷山僻壤去了,想找到那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她求警察,跪下求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的人却冷漠无情地告诉她,这样的案子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