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场对视就仿佛是无声对峙,诺亚缓慢地自胸臆里舒出一口气,最后,他还是走进屋内,将饭菜放到桌上,然后他走到床边捡起宋观的一双鞋。
拎着那双鞋走到宋观跟前,诺亚在蹲下来的同时,他将手中的鞋放到了身体一侧。他手的温度比宋观体温要高一点,握住宋观一只脚的脚踝,诺亚道:“你不能总是忘记穿鞋子,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容易着凉。”
宋观道:“我跟你说一件事。”
诺亚半垂着眼帘,睫毛有些微颤:“不急,吃完饭再说吧。”
宋观端详了诺亚半晌,思索了片刻,突然道:“你在怕?”
被一语道破,诺亚怔了一下,他动作无意里变成半跪着的模样,将宋观的一只脚揣在怀里,诺亚口中轻声说道:“也没有……”
宋观:“那你干什么不让我现在就说?”
诺亚低下头,他的手掌按住宋观的脚背,用一种刚刚好的力度揉按了几下,诺亚说:“好,你现在说吧……”
宋观看着诺亚的脑壳顶儿,这冷脸实在装不下去了,他笑了一会儿借力俯身,一把捏住诺亚下巴将对方脸给抬起来,宋观道:“不逗你玩了,一逗你就变成小媳妇。”因为“小媳妇”这词在这世界是没有这个说法的,所以宋观用的是汉/语,诺亚听不懂,表情就是一色的茫然。宋观捏着诺亚的下巴晃了晃,“我是想说,我们别管安塞尔学院,也别管利贝尔之城了,这里太乱,我们直接走吧。”
诺亚怔怔地看着宋观,他没想过宋观会和他说这个。其实偶尔某些个别时候,诺亚会觉得宋观很冷——冷心冷肺的冷。但那是一种比较模糊的感知,只隐约叫他倍感危机,他做下mí_yào这样的事情,也是种种不能确定的焦虑所致。抓在手里不放心,抱在怀中也不肯定。宋观说要同他说话,他方才想了无数可能,这样那样的,心里头俱是不安,脑中乱糟糟的一片,那念头千回百转延伸开去,已是转到了对方抛弃自己的可能上。
应该不会。诺亚慌乱又冷静地考虑着。对方应该不会抛下自己,因为单从外因来考虑,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不至于被遗弃。然而凡事也不是这么绝对的,如果对方非要扔下他,那他也没有办法。他就这样想着,如果对方非要扔下他……
这是不能深思的问题,光是想到心里就一阵翻腾。诺亚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勇气,他表情空白,只是抱着对方的一只脚。然后他就听到对方说的话语内容了,和他想象中的出入甚大,以至于他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转不过来,
诺亚愣愣的,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先前不是说,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宋观闻言,脸上笑容淡了一点。他捏着诺亚下巴的手略一抬,沿着那脸部线条轻轻向上游走了一段距离:“干什么留在这里?先前是我不好,没发现一个道理。”
诺亚伸手握住宋观触碰自己脸颊的手指,他看着宋观,轻声问:“什么?”
宋观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我们还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苟且。”
诺亚:“……?”
“听不懂吗?”宋观捏捏诺亚的耳朵,“听不懂也没关系。”他笑了一笑轻声说,“反正不是重要的事情,总之我们快走就是了。”
诺亚不明白宋观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就要急于离开利贝尔之城,他问了也没问出原因,脑中已然冒出无数猜测。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开始准备离开的所需品,诺亚感觉宋观太迫切,就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所以他忍不住问宋观:“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是不是——”他想了想去,也不觉得宋观会和谁结怨,算起来好像只有那一个人,“你跟我说,是不是蒙巴顿教授?”
他问了,但是宋观告诉他不是。
然后,他就又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宋观感觉不到痛觉。
这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他可以肯定,以前宋观绝对不是这样。
那一天整理东西,有一个放在桌上的箱子翻到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掉出来,宋观在旁边离得近了便伸手去接。结果有一把缺了刀鞘的小刀摔落下来,宋观想要收手的时候,已是迟了,那刀相当锋利,直接割破了宋观的手。鲜血一下子就飙溅出来,诺亚看得心慌,拿出药品和绷带替宋观快速包扎完毕之后,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直到他对视上对方平静的神态,看见那双眼里波澜不惊到淡漠的神色,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不是宋观平常受伤时的反应。
尽管宋观受伤的时候,向来不喊疼,但身体的反应永远都是最真实的。不喊疼不代表就不会疼,小少爷的身子很容易受伤,也很容易疼,只不过那些疼都被忍下罢了。宋观是真的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受伤,所以诺亚他经常给对方涂药膏,他给宋观包扎伤口,对方在那时眉头总会微微皱一点,呼吸也是略微有些不稳,有时候伤得厉害,他包扎时,就能看到对方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着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似的。
他这样想着,握着宋观的手拉扯到自己的身边。诺亚不动声色地隔着绷带在宋观的伤口处抓挠了一下,然后他的人却是挨凑过去,在宋观嘴唇上落下一个吻,转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