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东明。
夜,彻底变了味道。被轰鸣钟惊起的鸦雀,一直成群结队地在空中盘桓,久久不散。遮天避月的黑影让原本已经清明的天际再次变得肃杀,一如整个虚天弥漫着的那早已按捺不住的紧张和激烈!
魔君传召传的颇为着急,这种大事自然是耽误不得的,御风而行,一路上不敢有片刻歇息,及至殿口,拾云而下,少女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脚踩空,身子不由向旁边跌去,适时的,一双有力的大手已将她牢牢托起。
转头看了看拖着自己的知华,少女吐吐舌头,狡黠一笑,却未曾留意身后少年那万年冰封的脸忽如冰雪初霁。
“萧紫彤!”还不等二人站好,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话落人至,疾步走来的紫衣女子颇为愤恨地瞟了眼二人搀扶着的手臂,又很是不满地瞟了眼缠在一起的两个手臂的主人,尤其是那名男子。
见男子面若冰霜,眼皮都没抬一下,女子更是置若罔闻,不急不慢地从男子怀里站直身子,纤细的身形在男子伟岸身躯的衬托下,更显得娇柔动人。紫衣女子艳丽的脸庞不禁有些难看:“术法如此不济,难怪清茞殿剿灭一个小小的赤焰族,也要耗时四月未归,真是无用至极!”
话说的很是不客气,可是被她训斥的女子到显得很是从容,气定神闲地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衣服,淡然一笑:“是啊,清茞殿在东明四殿排位第二,是得上进些,为三护法做好榜样才是!”
紫衣少女眸色一沉,难看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做榜样?哼,这萧护法剿灭元溪山至今未归,论起无能,倒是给我们做足了榜样!”
被她嘲笑的女子仍不动怒,微微抬起下巴,清凉的眸中闪过一丝好笑:“幽婵,魔君急召,想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陈词滥调的,你若想要借题发挥、煽风点火,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幽婵面色铁青,平日里二人唇枪舌战的交锋也没少过,萧紫彤的招数她可是摸的清楚,装腔作势历来是她的致胜法宝,一副胸有成竹、算尽天机的模样,总是唬的对手自乱阵脚,可惜今日倒不似平日般悠然自得,游刃有余,这莽直嚣张的言辞倒更像是有些心虚,幽婵有些得意,甚至是有些惊喜——欲盖弥彰,你也总算是有怕的时候!二人熟识几百年,也算得上相交“甚笃”,彼此什么心思对方再也清楚不过,当日多亏了自己的“功劳”,才让萧常宁有了今日的元溪山之行,如今归期已到,可她仍没回来,这在东明可是大罪!
也是,元溪山的赤焰族在周边的一众小族中也算得上是个有实力的,且不说他手握两万多族兵,也算是小有气候,光是赤焰族周围那山体错落、水道崎岖的地势,大大小小的洞穴没有上千也有八百,足够萧常宁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去找了;再说他与周边众多小族关系密切,若得他们相助,想在四个月内活捉赤焰君,可是难上加难!
幽婵凤眸轻挑,好在当日借赤焰族擅长炮茶一事逼萧常宁活捉赤焰君,这计谋果然凑效,如今凭借东明魔宫的势力,想要灭掉一个小族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活捉一个大活人就难了!讥诮的脸上忽然流转一点得意,她抬脚向前几步,绯红的唇瓣微微凑近对面的人:“怎么,怕了吗?萧护法近些年来办事越发拖沓,不知到底是因为无能呢,还是...别有二心呢?你说,魔君会相信哪一个呢?更愿意相信哪一个?”格外放缓的语气故意加重了“愿意”二字,任谁都听得出来话里的别有深意。
这个“深意”萧紫彤自然是听的懂的,年岁果然不是白长的,从暗斗到明争,从攻讦到陷害,从推波助澜到置人死地,二人关系对立的演变过程整整持续了几百年!说起这种出手必伤,伤必伤其要害的做法,那可是二人一路切磋走来,日渐培养起来的默契,谁的七寸在哪儿,软肋是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比对方更了解!
萧紫彤叹了口气,娇俏的脸上略微带了些惋惜:“还想着你上次被罚以后是不是能长进些,没想到还真是高估了你!翻来覆去还是这一招,也难怪这几百年间,连当年魔君麾下的侍卫长都熬成四护法了,这跟随魔君数千年的堂堂龙威将军却还盘踞在三护法之位,屈居于一个半路追随的女流之后!“萧紫彤顿了顿,看着对方由得意变愤怒的脸,继续沉息道:”唉,原本我娘也是于心不安的,常盼着三护法能够长进些,早日得偿所愿,如今看来,为时...远矣!”
幽婵脸色有些白,屈居于她之下,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羞耻,这就像是烂在心口的一处暗疮,被她戳一次疼一次:“萧紫彤,你以为事到如今装腔作势就有用了吗?逞个口舌之利我就怕你了吗?你心里明白,招不在多,能致命才是关键,这可是我这些年来跟你学的!“幽婵咬了咬牙,眸中闪过的嫉恨之火烧的更旺了些:”之前跟魔君说这些或许能让你侥幸逃脱,可现在呢?以后呢?你该明白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情日子长了,情分就不在了!人心,总是难以捉摸!
她真该感谢幽婵能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多心思,以至于能让把她和娘的处境说的如此通透,的确,招不在多,致命就行!以前不致命的,换个时间和场景就说不准了,所以,幽婵拿捏着的,是会真正取她母女性命的七寸;而她捏着的,却只是他们无足轻重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