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在坤城之外的那片沙丘上,他们一行六人把酒言欢,同赏漫天璀璨,小竹子亭亭玉立,长发如瀑,一双皎洁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道:“小燕子,不如我们结拜吧?”
她看见小竹子直直跪倒,向天起誓,声声真诚,字字铿锵,双手交合于胸前,神情虔诚至极。
“我圣涟漪与燕子飞一见如故,心意相连,情投意合……永世肝胆相照,倘若奸心反骨,有始无终,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背恩忘义,天人共戮!”
她那时候,明知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为何还愿发此毒誓?要和燕子飞结拜?就不怕到时候割袍断义,遭报应么?她究竟是有意是无意?
为何,为何世道待她如此不公?明明是圣涟漪一步步将龙逍引入了陷阱,可当她挺着大肚子来到多宝楼,龙老板却接受了她,为了保护她,还要将多宝楼搬走?
而她呢?而燕子飞就像个愚蠢的笑话,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她一个亲身女儿,比不过圣涟漪一个害死龙逍的凶手来的重要。甚至,龙老板甚至宁愿相信独影,也不信她。
人心究竟能如何凉薄?
人心究竟能如何狠毒?
察觉到有人在帮她擦脸,手法轻柔温和,显得极有耐心。
而燕子飞此时如受惊的小兽,浑身的毛似乎都乍了起来,她不愿信任任何人,所有人都会害她,所有人都会伤害她。
突然一把抓向身侧放着的黑无常,一把抽了出来,突然坐起,一刀就向那人颈中削去。
黑暗中,眼光瞥过,那是一双明亮的黑眸,眼光凌厉,只盯了她一眼。燕子飞手当即一软,黑无常“当啷”一声落地,猛地扑到那人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你还是忘不掉么?”谢阑温声问道。
燕子飞趴在他怀里,软的像一滩泥,泪雨滂沱,久久方才停息,抽噎道:“我如何能忘,那是我的家啊!”
“那是多宝楼。”
“那御星派呢?若长辈是你的亲爹,不但将你折磨的生不如死,还恨你入骨!却对鹤轩一再容忍,为了他毫无底线,你会怎么办!道长,你不会恨吗?”
这个比喻若在平时谢阑定然不会容忍,但燕子飞出身多宝楼,本就没那么多尊师重道的规矩,再听她话语中的意思,突然明白了什么。谢阑嘴角猛地抽了一下,眉头紧紧锁到一起,良久方道:“你是龙老板的女儿?”
难怪她如何也放不下,多宝楼对于燕子飞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此时,燕子飞已经发现她回到了秦大婶家她住的那件屋子,桌子上摆着烛台,灯油已经快要耗尽了,不知谢阑已经守了她多久。伸手摸了摸腿,似乎也不怎么疼了,一时有些迷茫,问道:“今个是初几?”
“初三,我把你送回来了。”
燕子飞愕然:“你……”你这样真的很不尊重人哎?动不动就把人弄晕,然后随心所欲的运来运去,你们御星派的道士都这样办事的么?
谢阑却站起身,一丝愧疚都没有看出来,低声道:“我看你伤势实在太重,又怕你待在屋里无趣,就用香让你多睡了两日才将你送下来。秦大婶只知你在山上摔断了腿,被我发现送回来,其他一概不知,你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她现在不知道我在这。”
燕子飞伸出手,有些不舍:“那你要走了么?”
她眼里还含着泪水,烛火映着,楚楚可怜,方才得知她的身世,谢阑心下不忍,道:“对,不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用倾诉瓶告诉我。”他突然靠近,停在燕子飞脸前,薄唇轻吐:“不要再被我发现,你在伤没好的情况下又上山,否则……”
似乎没想好说什么狠话吓唬她,只好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门外响起脚步声,好像是秦大婶过来看燕子飞睡着没有。
谢阑刚要转身,却被燕子飞拉住衣角,只见她怯懦的含着头,道:“谢谢。”
伸手想要拍下她的手以示安慰,转念一想,却拍在了她有衣袖盖着的小臂上,道:“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再想那么多,我不会骗你的,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燕子飞心中一动。
就在秦大婶踏入燕子飞房间的一刹那,谢阑凭空消失,燕子飞手中的一片灰色衣角却因她捏的太紧,留在了她的手上。
她吓了一跳,这是又把人家的衣服撕坏了?
秦大婶进屋就看见燕子飞坐在床上,对着手上一块布料傻笑,当下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叹道:“烧终于退了,傻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几天可把大婶急坏了,发动了整个村的人都出去找你,谁也没想到你会大过年的上山还摔断了腿啊!还好道长把你送回来,要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燕子飞回过神来,见秦大婶竟然哭了起来,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登时慌了神,连忙取过手帕来替她擦泪,边擦边道:“大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只是想上山给道长送点吃的,结果一失足就从崖上掉下来了。你别哭了,哎,大婶对不起,我还把你送我新鞋给搞丢了,棉袄也破了。”
秦大婶擦了擦泪,红着眼瞧着她:“这都是小事,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大婶说着说着就又要哭,燕子飞连忙安慰,发现她眼中布满血丝,想必这几天因为她的缘故,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心中更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