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她蹒跚着走到供桌前,凝视着桌上的灵位,就好像看着自己的丈夫孩子一般:“要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呢。”言语间没有神伤,反而有些兴奋和喜悦。
阿柔十分明白老太太的心态。如果她没有答应自己的父母亲人,就算剩下她一个人也能将家门撑起来,估计她早已寻了短见,去九泉之下和父母家人团聚了。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屋里的光线,只见这屋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纸扎用的竹篾,纸张之类的东西。架子上还有蒙了灰尘的香烛纸簿之类的东西。
她卷起袖子来,拿起老太太放下的抹布,开始清理那些东西上厚厚的灰尘。将那些能用的东西清理出来,码放整齐。不能用的暂时扫到后门外。
这间屋子的后门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堆着些腐朽的柴草,因为风吹日晒雨淋,破败不堪,褪了颜色的纸扎。乍一看上去,仿佛坟头褪了色的花圈一般。就算是白天看过来,也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大约因为如此,这老太太的屋子周围,很远的距离都没有人家。
阿柔看见那院子里的纸扎,却在一瞬间想起埋葬在自家院子里的父母和奶奶。那么多年都没人给他们烧上一张纸钱。好不容易她回去了一趟,却因为草深林茂,道路不通,只能在山顶遥遥祭拜。大约只要心诚,他们也是能收到的吧。
阿柔心里这样想着,自然也就不觉得那破败的纸扎有什么阴森之处。
小院儿外有一块荒草丛生的菜地。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老太太从荒草丛中拔出两棵只有拳头大小的萝卜,看了看递给阿柔一个:“店里许久没有开张了,只有这几个萝卜,等吃完了,也就到了我的死期了。吃吧,吃吧。”
在阳光里,阿柔这才看清楚这个老太太的样子。一头灰败的头发乱糟糟顶在脑袋上,披散下来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多半个脸,只露出一个黑黄干瘪的下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拿着萝卜的手上,老泥足有一钱厚。
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会因为这老太的肮脏而感到恶心,阿柔见过比这老太还不如的人。有些甚至年纪很轻,只要能填饱肚子,比这还不堪的事情,都不算什么。
她捧着那个小萝卜,只觉得比宣平王府里那些山珍海味还要珍贵。
但是,情怀是不能饱腹的,她三口两口吃完那个萝卜。望向那老太:“咱们重新将生意做起来吧?”
“你做吧。”老太太摆摆手,在腐朽的柴草堆上找个舒服的位置,晒着太阳啃萝卜。她的牙齿都脱落了,啃起来很费力,但她似乎并不着急,晒着太阳,啃的很沉醉。好像这个世界,除了她和手中的萝卜,再没有其他一般。
阿柔看了她一会儿,莫名的有些羡慕。她转身到前面去,挑出些完好的金银箔,裁成三寸长,两寸宽的小块儿,折成一个个金色,银色的莲花瓣。然后拼装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莲台。这是奶奶教她的。穷人家逢年过节,能得一张银箔祭祖,就是很奢侈的事了。当家主妇们务必要用那金银箔做出精致绝伦的花样儿来,才能显出对先祖,对神灵的虔诚。
阿柔折这金银莲花的时候,心中同样怀着对父母亲人的无限虔诚的追念之心。大约是诚心真能动神鬼。就在她折好第四个莲花台,正好凑成一对银莲花,一对金莲花的时候,一个白白净净的僧尼站在了门前。对着阿柔单手合十打个问讯:“阿弥陀佛,敢问施主这莲花怎么请?”
阿柔起身还礼,怀着无比恭敬之心:“承蒙师傅青眼,不成敬意。”说着将其中一对金莲递与那僧尼。
僧尼双手接过,将那金莲看了又看,念了一声佛号,转身走了。
阿柔本来以为,那僧尼化走了金莲也就罢了。正要接着再折一对金莲出来,摆在门口招徕生意。一对金莲只折了一半,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来到门口问道:“你就是送给慧明大师金莲的姑娘吗?”
阿柔隐约猜到慧明大师估计就是那僧尼,于是点了点头:“我却是送了一对金莲给一位师傅。”
老者哈哈笑道:“那就是了。来来来,这是我家老夫人和大爷给你的赏钱。”说着拿出一吊铜钱来,递给阿柔。
阿柔莫名其妙:“我又不认得你家老夫人和大爷。”
老者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我家大爷膝下空虚,我家大奶奶年过三旬好不容易才怀了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谁知道到了足月临盆,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我家老夫人向来吃斋念佛的人,正说请慧明大师来看看。慧明大师自己来了。大师一进佛堂,将手中的两朵金莲花往佛台上一供。你猜怎么着?”老者红光满面,眉飞色舞,讲到这里一拍大腿:
“我家大奶奶生了。一个小少爷,一个小小姐。哈哈……”老者说着,自己先高兴的笑了起来。说完将那铜钱往阿柔手里一放,转身就走。走出去一段忽然又转了回来:“瞧我这记性。临出门时,我家大爷特意吩咐了,说看见姑娘,让你给我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取个乳名,说沾沾你的福气。”
阿柔为难道:“我一介孤女,有什么福气?”
老者道:“随便什么取一个就是。”
阿柔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眼看见手里的折了一半的金莲,说道:“莫若就叫金莲?”
老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