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栗糕是重阳惯要吃的小点,这一日有登高插茱萸的习俗,“糕”、“高”同音,登高时当以吃糕为宜。把栗子煮的极烂后和入糯米粉与糖,再加上瓜子仁、松子仁等,印入模中蒸成糕点。木阮平时倒是喜欢吃糖炒栗子,这样栗子面做的糕点,她喜欢另一种法子做的,今日时间不够,等有空时再做来吃。
她从前只去过一次东厂,但也记得路,因此提着食盒骑着马就去了。京城里多得是纵马的纨绔子弟,但是木阮不愿在这人多的地方疾驰,只是让马缓缓跑着。
一路出示腰牌到了东厂,却发现厂里气氛不大对。厅堂上,江重华坐在大椅上悠悠哉哉喝着茶,好像堂下那个跪着不断磕头求饶的人和他无关一样。木阮一进来有点儿愣神,眼睛扫了一圈屋里的十几二十号人,一脸乖巧地挪到福全身边去。福全带着她走到后堂,木阮放下食盒,下巴点了一下外面,眼中带着疑问看向福全。
福全到她身边悄声道:“这人是北镇抚司里的,前些天喝了酒掳了个女子糟踏了。那女子求死不成被家人救了下来,家人闹了起来。这姑娘的爹虽然官位不高,却和太后娘娘有些亲戚关系,人又耿直,现下为了闺女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当今太后在先帝时只是个宫女,偶然被临幸还是生了皇子才封为才人。若非江重华当年一力扶持小皇帝登基,现在这母子俩还不知道在哪里。
木阮听了这话可就来了气,卷着袖子就想去揍人。福全忙拉着道:“姑娘使不得!”木阮嘿一声,还没来得及骂,就听到外面有一人笑嘻嘻道:“督主不若成全美事吧,北司镇抚都将此人给您处置了,您要是办得欢喜收场,他们多是要感念您全了他们的面子呢。再说如今即便是官家女子,嫁给咱们做对食的也有,更何况这位兄弟是个齐全人呢。”听这话说的,竟是要把那女孩子嫁给这淫贼当妻子。
这一番话让木阮目瞪口呆怒火中烧,也不管这是东厂的地界,直接就低着嗓子在后堂骂道:“说话这王八蛋谁?哦哟当真做的好打算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这败类玷污了居然还替他说话,嫁给他?那姑娘倒了什么霉还要嫁给这种人?这种畜生阉了他都算轻的!”说着就要打帘子出去用拳头教育他。
江重华的功力自然听得到这一番言论,假咳了一声。后堂里福全吓得不轻,边把木阮往后拉边道:“姑奶奶呀那可是司礼监的随堂,求求你了不要出去动手啊。万事有干爹呢他老人家会处理的。”木阮手劲大,不好拉福全这样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怕伤着他。听他这么说也不再急着出去,慢慢走到门边拉起一点帘子,看看江重华怎么处置。
督主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下面,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道:“你先起来。”那锦衣卫黄赋只道要饶过他,磕头起身满口道谢。
江重华倒也不去看他,只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随堂,道:“张公公方才说,齐全人儿?”那随堂张保吓得一身冷汗,方才说话间竟忘了,面前这位祖宗也是个内臣,言语间竟把他也排揎进去了。要知道内臣最不喜欢别人提跟那方面有一点关系的事儿,只看他现在的阴郁的脸上就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张保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连连自扇耳光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过他想岔了,江重华倒是没对他做什么。谁都没看清督主如何出的手,只见银光一闪,那锦衣卫黄赋已惨呼出声,捂着裆部躺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当啷一声,江重华把匕首扔在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旁边。众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头皮一阵阵发麻。又见江重华半蹲下身子,拉住黄赋右手脉门,轻轻一捏,他一阵抽搐,连叫也叫不出声了。江重华站起身,拿帕子擦着手,道:“去,到太医院找个人来给他瞧瞧,然后把这事儿告诉龚大人,叫他不要再去叨扰太后。”
江大人这两下狠手看得众人心惊胆战,木阮神色惊异,对他多了些畏惧。从来废人武功,起码要有高出那人一倍的内力才行。锦衣卫的武功已是很高,要想废掉还只是轻轻一捏,当世不知道有几人能做到。木阮自问十余年来刻苦修炼内功已是不差,对上这锦衣卫自是能占上风,可要是想废掉他武功,以木阮今时今日之力且不能做到。如此看来,江重华的武功当真深得可怕。
众人把黄赋抬了出去,厅堂里就剩下江重华一人,木阮打帘子出去,定定看着他。江重华道:“方才吓着你了?”
说没有吓到是假的。除了最开始遇到他那一次,见到他那招招杀手外,江重华对自己可以说是很温和的。他是个不难伺候的主子,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近四个月来,木阮日日与他相见,心知他平易近人,却是忘了他的身份。
木阮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还好,不至于很害怕,再说也是他活该的。”她看着他的眼,眼神悲悯同情,喉咙有些紧,缓缓才道出一句:“大人,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