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国的慕容恪独自坐在帐篷的伏案旁,微弱的灯光下,冰冷的白色玉佩在纤长的手指中有了余温。
参军高开自帐外走来。
“将军……”
“有消息了?”
“嗯。”高开面色犹豫:“但,不太确定……”
慕容恪抬眼看去:“?“
高开迟疑片刻,开口道:“回将军,是这样的。自赵军进入幽州起,百姓被尽数屠杀,除了男子外,仅剩下太守刘德忠的侄女跟着他随了军,像是要面见石虎,其它女子无一生还,尸骨如山。蓝青凌一家四十七口,没一个活物,自是不能确信刘姑娘是否就是刘德忠侄女。不过,既然蓝青凌一家四十七口,在幽州也是大户人家,刘姑娘既与他有渊源,必定非平凡之辈。因此,高开猜想,刘姑娘正是太守府之人,只不过,这……都是高开乐观的猜想罢了。”
听到这里,慕容恪像是看到了一线曙光。
赞赏的看着高开:“参军心思细腻如此,是我燕国百姓之福。”
“蒙将军厚爱。”
声音铿锵亦力,动作谦卑有礼。
慕容恪淡淡一笑,回归正题。
“三日之内,参军可否带回消息?”
高开微微一愣。
“不能。”
“那便五日。”
高开再次发愣。
五日,光传递消息,便要两日
只是……
高开看着眼前的俊郎少年,一年前的他,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只领兵两千,打退石虎十万大军,斩获三万余级。
从此一战成名。
同年,与之一道成名的,还有石虎麾下的勇将石闵,此战少年郎慕容恪以两千退石虎十万大军丢盔弃甲,死伤无数,偏一支同是少年郎带领下的偏军,进退有序,归队之时,完好无损。
那个少年郎,便是石闵。
如今,区区一年,当年的少年郎凭借着他的骁勇,成为赵军主力,简直不可小觑!
而此次赵军之中的将领,便有石闵,要想在石闵的眼皮底下劫人,怕是……
“参军似有疑虑?”
高开看着眼前少年不显情绪的眼神。
他的命令,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说一不二。
双手一揖。
“没有!高开即刻出发!只不过,我要借用将军的逐日。”
慕容恪云淡风清的笑了笑。
“若能将人带回,将逐日送你又有何妨?”
高开嘿嘿一笑。
“一言为定。”
慕容恪看着高开离开的方向,单凤眼中,布着淡淡的回忆。
那一年,在战火纷乱的河边,尸横遍野布满整个视线,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瑟瑟的卷缩在大人的怀里,满怀恐惧地看着虽身着铠甲,却也同样被眼前所见吓得发抖的他。
他在众人的视线中向她走去,对她说:不用害怕,等我们长大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但她却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冲他喊道:我叫刘知乐,等你长大了,记得去幽州寻我,看看我们那时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想着,长大以后,他一定会去幽州寻她。
没想到,意外重逢。
……
翌日清晨。
整夜失眠的刘知乐嘴唇苍白如纸,原本瘦弱的身躯有一种难掩的病态,幸得一脸黄泥不至于让她的脸色也被人瞧了去,让她不至于被当成无用之人而杀掉。
跟着汉子们的步子,要去哪里也未可知,只机械性的跟着走。
但她的眼睛从未停下,得空便会往人群里搜索着刘德忠与照月的身影。
一方面,她很想见到他们。
另一方面,她又很怕见到他们。
毕竟,昨晚的一幕,她还耿耿于怀。她怕,见到他们以后,刘德忠真的将她踢推下山崖,推出他慈祥的世界。若真如此,以后再想见面,怕是枉然。
快到中午之时,大家走得累了。听押解官发话,再行半小时,便可休息。
刘知乐紧绷的神经终是缓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
希望,一会儿休息的时候,能见着爹爹,那样,最少可以与他讲讲话。
刘知乐如是想着,只觉被谁一撞,她还未及反应,人已滚下山坡。
鲜血,染红了双腿,骨胳断裂而发出一声脆响。
刘知乐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上面有人问着什么,有人又答了几句,刘知乐死死的捂着嘴,任大军继续前进。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她都还见着爹爹最后一面,都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怎么人就被推下了山?
难道,她这一生,都无缘再见爹爹一面了么?
眼泪,无声滑落。
刘知乐却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上面,归于平静。
她想站起来,只觉得腿上一麻,人已栽倒下去。
往腿上看去,血红一片。
她才想起,她的双腿已断,手也骨折,只是先前担忧被人发现,再疼,也能忍住。现在神经松懈下来,全身的不对劲便跑了出来!头越来越晕,像是要死去一样。
石闵就是这样走近了刘知乐的视线。
十七八岁的年纪,伟岸的身型,他一身铠甲,骑在黑马之上狂奔,威风凛凛。发现她后,他勒马在她的身前,马啸长嘶间,一阵微风卷来,带来轻轻的马味,还有他满目凌气。
恍若隔世,一瞥惊鸿。
刘知乐怔了。
像是在庙里一般,眼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