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在溪谷下方找到失去生命、面容全毁的久弓五锡枷，他像破布娃娃躺在河面卡在溪石之间。不远处，靠岸的圆润溪石上仰躺着一名黑发男子，他半张脸全是鲜血，完好无缺的右眼紧紧闭着，半身浸在溪水之中。他的左手插在河岸泥沙之中，另只手垂在石块之间，手中依然握着那把属于水麟的琉璃剑。
水麟跑过去蹲身靠向残戈的胸膛，缓缓舒了口气。
还有心跳。
他伸手摸向残戈的左手，将之从泥沙中轻轻拉起。
还好没事、还好还有救。
“我来背他。”玄飘的声音自水麟头上传来，两人合力并小心翼翼把残戈扛起来，玄飘闷哼一声，从善如流接下水麟关切的眼神，“没事，他挺重的……不好意思，中途可能要麻烦你背一下。”
“嗯。”水麟点头，“我们回去，回霞剑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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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剑的人很聪明，他们备好马车等在西侧的门，先是接到小蕨以及她背上跟手上的人，落日之后，又等到背着残戈的水麟和玄飘。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重伤的残戈接到本会，莫芸联系数名擅长晶语术魂域的医生，晚餐之前，总算将医生带进临时布置好的病房。
水麟跟玄飘脱下早已被鲜血和汗水弄得脏污的衣袍，换上原本的服饰。他们向莫芸确认小蕨怜湖的去处之后，玄飘便先回大酒荒旅馆处理泉的事情和没退的房。
水麟待在位处霞剑本会后院一楼的病房前，靠着长廊旁的柱子双手盘胸站着，沉下的脸难辨情绪，指尖紧紧陷入双臂。
“我会活着回来，你放心。”
他现在所能相信的、能因此保持理智的，只有残戈承诺的这句话。
他还有很多话没对残戈说……
莫芸突然晃进水麟的视线，水麟眨眼，不做其他反应。
“还可以吗？我把你妹妹关在地下室……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只是那位小姐回来时交代我关好她……”莫芸早已换回本来的黑色衣裙，她张着一双浑黑双眼，语带关切温声询问，“残戈会没事的，再不济，我去找个生死域的晶语术师。”
水麟摇头，湛蓝的眼直视前方，“抱歉，今天明明很重要，我们还……”
“那有什么关系，仪式完成就好，还好他们跑掉后我直接让主婚者念婚约条例，否则……再多的损失，我可能也负担不起。”莫芸轻声说道。
他们没有再交谈，莫芸踏着高跟靴子走到病房门口，沉吟数秒后才又自顾自说起话来，“庭院内有座水池，那位叫小蕨的人带回来的先生被我们冰在池里。你如果想找她，这边直走左转进院子应该就看得到。”
水麟颔首，“谢谢。”
“谢什么，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莫芸摆手，旋身离开，“我会派人等在附近，有什么事记得叫。记住，你现在是霞剑家的继任者丈夫，我所拥有的权力，你也将一并拥有。”
“等。”水麟喊住莫芸，见莫芸回头，他问，“妳跟我的交易，是不是有点不对等了？”
“会吗？也许看在你眼里是这样吧……但是啊，我是威族女儿，威族是父权社会，我要取得权力，就必须借助丈夫、借助已婚身分坐实自己的身分和形象。如果没有你，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也将永远离我而去。”莫芸莞尔一笑，挥手走人，离开前抛下最后一句话，“所以安心过你想过的，其他我来就好。”
人一生中能听见多少撼动人心的话？
水麟安静地接受莫芸的安抚，相差无几的类似话语，残戈说了太多太多遍，每一句话如今想起都是那般深刻，深到能让水麟静下心面对过于冲击的事实。
他望了一眼眼前绯红色的门板，门内有两名魂域晶语术师，概称医生的人，正在努力不懈治疗残戈。
站在这里，水麟什么也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