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雨声犹响在耳畔，卧室门外长长的黑暗走廊回荡着雨声，噪音吵杂得令人难以入睡。
泉娜躺在铺着薄毯的地板上，蜷缩身体盯着走廊，试图听清楚楼下传上来的声音。洗澡时热水冲掉落雨的湿冷，泉娜用粗布被裹紧自己，肌肤与粗糙质地相触摩擦带来不怎么温暖的包覆感，令她叹息。
半年前因为旅费不足卖掉黑羌皮被时她就该知道，夏天时再不努力赚钱，冬天她和残戈会冷死。那时她还以为用到毛被的日子尚远，怎么也预料不到方过一日的雨天，她会冷成这样。
可能也不是真的冷，泉娜想。
她翻身面向一片黑漆漆的卧室，努力不去关心楼下的动静。
她开始想象起他们的未来。
如果残戈好起来的话，他们之后会怎么生活呢？他们可能会继续过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继续等玄飘找到治疗方法后回来，也许零刃会带着他们接悬赏办案子，三个人会像兄妹那样……
但她又不姓绝城剑。泉娜抽了抽鼻子，把卧房的潮闷吸进气管内，将被子上拉到下巴。只要玄飘回来治好残戈，如果可以再带残戈回去找水麟……如此一来泉娜的工作就正式结束了。
自然地，她便没有继续待在残戈、玄飘和零刃身边的理由。
该去哪好呢……也许她会考过赏金猎人的执照，然后她就可以保护好自己，接些小悬赏填饱肚子；如果没考过，那么她可以带着小火儿当个旅者，沿途帮农家收割作物赚点小钱，继续游山玩水看天下。不管怎么样，她绝对不会待在边境市，当然更不想去什么旧世界，她喜欢自由的感觉，当然要努力享受自由。
“但是有点寂寞呢……还是我能跟残戈讨价还价，把黑要买下来？”泉娜闷闷地自言自语，“不过黑要似乎不是残戈的马……啊……那可能是水麟的马……”
要残戈把水麟的东西卖给别人，想都别想。
不过在此之前，残戈跟水麟必须好好的，这样泉娜才能放心离开。
泉娜的耳朵突然捕捉到很细的脚步声，她勉力转身，就见零刃低着头走上来，视线与泉娜对上后，露出很愉快的笑容说，“小泉娜会寂寞啊？”
“……才没有，你乱听什么？”泉娜撇嘴道，两手撑着爬坐在地，灰色的粗布被滑下来，露出只着圆领短袖麻衣的半身。零刃踏进卧室，就着泉娜旁边坐下来。
“残戈还好吗？”泉娜主动询问，从零刃脸上找不出任何慌乱与焦心的思绪，但她不相信残戈一时半刻能稳定下来，“他睡了？”
“没有喔，他出门静静。”零刃笑答。
“外面下雨耶……”
“所以带伞出去静静。”零刃说，“放心，他可是我弟，不会随便惹麻烦出来。”
泉娜觉得这句话完全没有可信度，“就因为他是你弟，惹麻烦的机率反而比较高吧？”
“是吗？”零刃不以为意，“不说这个，我有点饿了……小泉娜要帮我弄点吃的吗？”
泉娜翻白眼，“刚刚不吃现在才喊饿。厨房的锅子里还有剩的粥，还是你想吃点别的？干粮什么的勉强能配水吃……”
“都来喊妳了，当然要吃热的啊。”零刃笑着轻拍泉娜的头，拍得泉娜头昏眼花，“而且楼上不好睡，既然占位子的残戈不见了，妳就回楼下睡吧。”
被充作厨娘的泉娜拗不过零刃的要求，散着发草草收拾东西便下楼热粥弄食物，等玉米的香甜味布满整个餐厅，泉娜的肚子也开始小声哀号。她装了两碗出来，把其中一碗推给零刃。
“欸，不对。”泉娜刚拿起汤匙立刻停下，“残戈还没吃饭。”
零刃咬着汤匙含糊不清地回，“他肚子饿了会自己想办法。”
“才怪，他肚子饿了会把我吵起来。”泉娜瞪了一眼零刃，放下汤匙把食物推到旁边，“所以残戈没问题了吗？我很担心他，虽然这次他发疯的状况跟以前比要好很多……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水麟这两个字，有点担心他只想起了一点点，然后坚持想起更多什么的……”
零刃端起碗迅速清光食物，放下后揩嘴，“他没有问题，再有问题也不会是问题。”
“啊？”
“他不软弱。”零刃盯着空碗沉思，抬手放掉束缚长发的发绳，貌似这能帮助他放松神经，“不过他老是假装自己很坚强，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他跟四弟接受赏金猎人的训练时，四弟比他还爱哭……而他被死人吓到的时候，顶多整天木着一张脸。妳说他会失控，我猜他只是有点承受不了而已。”
他顿了一下，改口，“不是有点，是非常。”
“意思就是他在逞强。”泉娜叹气，“你说得没错……他在我和玄飘面前从来就没真的示弱过，我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他比较相信你？因为你是他哥哥，所以他愿意改掉这个坏习惯……”
零刃摇头，“这跟我是他哥没什么关联，他不记得我。他敢放下情绪是因为他相信我看过、听过他曾经困窘的样子。脸早就丢光了，顾面子做什么？”
“这跟顾面子不一样……”泉娜反驳道，“不是那样，我觉得不是你讲的那样。”
“那妳说是怎么样？”零刃倾身向前，饶有趣味地盯着泉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