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和本就对茶有兴趣,洛青婉说起洛家的茶叶生意,郭太和就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连带着对茶叶的种植,生产,供应,运输等前端之事问了一大堆。洛青婉知晓的也不多,但知无不言。但例如每年的茶叶如何预定,新茶和旧茶如何从茶商处区分等,都有独到见解,郭太和听得聚精会神,只道经营茶叶是件有趣的事。
这一来二回,不觉便是一上午。
大有相见恨晚执事。
晌午过后,郭太和又拉着盛明远同洛青婉一道在侯府用了午饭,午饭后盛明远才送洛青婉才回屋休息。
“上午难为你了。”郭太和似十万个为什么一般问了许多问题,她一一应承,若不是一直在饮茶 ,怕是都口干舌燥了,“太和一说起茶叶之事便是如此,倒是像同宁远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宁远侯也最疼他。”
郭太和是长孙不假,最得宁远侯喜欢却是因为宁远侯觉得这个孙子同他最像。郭太和倒不是一门心思投其所好,却是骨子里就好茶,便对饮酒之事没有多大兴趣。而在宁远侯眼里,便成了这个孙子善于自制。
总归,若是喜欢的,便有百般理由维护。
洛青婉摇头:“本也无事,既在宁远侯住不了几日,太和有兴趣多聊几句便是。”一上午时间,郭太和已坚决不让她在叫他郭公子,非逼这她改口唤太和。
盛明远同郭太和本也亲厚,又年长他一两岁,她其实叫一声太和也不为过,便也将就。
入了房内,盛明远脱掉外袍。
洛青婉接过,挂在入门一侧的衣架上。
一道净手,而后用毛巾擦干。
才听盛明远又道:“明年初,太和便要入京为官,在吏部任员外郎。”
年纪轻轻便入得吏部,可见宁远侯在朝中地位。
有宁远侯在身后出谋划策,太和前途不可限量。
洛青婉心如明镜。
“青婉,若是日后我们也留在京中长居,你可会介意”盛明远似是随意提起。
洛青婉转眸看他:“哪里都好,侯爷在哪,我便在哪。”
“丫头。”盛明远从身后揽过她,目光里透着深邃。
出身商家又如何
终日一日,你会是旁人眼中,堂堂正正的建平侯夫人。
待得洛青婉睡下,盛明远才取了外袍出屋。
踏雪说起过,她素来有午睡习惯。方才若不是他拦下,太和还不知要拉着她叽叽喳喳说多久
太和是主人家,丫头又不好拂了他颜面。
只能他将人拽走。
盛明远轻声阖上屋门,怕吵醒屋内之人。
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远,洛青婉才从小榻上起身。却也只是起身,屈膝坐在小榻上,双手环着膝盖,望着眼前的银碳炉子,眼底微微出神。
上午在品茶苑,她险些嘴快说出她会煮茶。
可她如何不会
爹爹在世时,最喜煮茶,她便时常跟着爹爹一道煮茶、品茶。
长宁郡王府内也有一处品茶苑,和今日见过的永宁侯府的相仿。
也比永宁侯府的大。
只是当年长宁郡王府的品茶苑里种的是枫树,每到十月,枫叶连成一片,从品茶苑里远远望去,比四月天的春色还要娇艳。
国中都晓长宁郡王喜茶。
爹爹也常道,千金易得,一茶难寻。
长宁郡王府内珍藏无数,从每年初春的新茶到陈年的茶饼茶砖,品茶苑里都应有尽有。尤其是每年春节,爹爹都会品这第一季的新茶,尤其是明前龙井。
她也跟着附庸风雅。
爹爹品茶,她就在爹爹跟前练字。
幼时的时光里,品茶苑内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今,爹爹已经不在了。
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她幼时,就从生命中消失了。
洛青婉眼底氤氲。
从北舆逃到燕韩,即便到了洛府,她也只饮白茶。
因为爹爹不饮白茶。
大凡沾染旁的茶香,她便会想起长宁郡王府的品茶苑,还有爹爹拂袖斟茶的身影,还有那句老生常谈的“暖昕,写字的时候腰要挺直,不能偷懒”。
她就赶紧端坐,然后抿唇一笑。
爹爹也笑。
那时候她心中总是腹诽,也时常在心中埋怨爹爹,却也会趁着他煮茶的功夫凑到跟前,借着说要品茶的机会偷懒。
那时爹爹便一个响指敲在她头顶,“你以为爹爹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撒娇讨好。
爹爹便前世尽忘,只道:“你要是说得出爹爹煮的什么茶,今日的字就免了。”
“当真”她伸出小指,意思是拉钩作数。
爹爹也一言九鼎。
她微微尝了尝,笑眯眯道:“云州紫方”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却似风沙迷眼。
曾今心心念念,能逃一日便是一日在爹爹跟前练的字帖,到今日,却不知多想再听听那道温文尔雅的声音,略带苛责一般唤她一声“暖昕”,她也好赶紧将腰挺端直。
洛青婉眼底微红。
北舆一场变动,早前的长宁郡王府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一夜之间,她失了爹爹,失了娘亲,失了自幼长大的家。
不觉间,眼泪已顺着眼眶溢了出来。
洛青婉隐隐抽泣。
冯叔叔是爹爹的贴身侍从,也拼死送她逃到燕韩,却始终没有在朗州熬过一身旧伤。曾今偌大一个长宁郡王府,如今也只剩了她和初夏。
她曾年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