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夏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回头补妆。郁菲见她不再执着于让自己离开,便从背包里取出速写本,静下心来研究化妆间的布置特点。
那边收拾东西的助理看见她拿出本子写写画画,忽然想起梁姐昨天晚上在群里发的通知,忙碰了碰旁边的人小声说:“那个女的不像是柳知夏的助理,倒像是梁姐昨天说的那个新来的特别指导老师。”
“就是投资商送进来的那个?还警告我们不准去打扰的?”
“对,我觉得就是她。你瞧她那个工作牌,特别新,一看就是新做的。”
“哈?那她怎么和柳知夏走一起去了?不是说柳知夏圣洁如白莲吗,有次应酬还直接把一个老总从椅子上推下去了。”
“你怎么那么天真啊,别人说什么都信。昨天梁姐还说不能去打扰这位指导老师呢,怎么柳知夏现在和她混得这么好,还让她给自己推轮椅?”
“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本来就是嘛……”
她们那边嘁嘁喳喳低声说个不停,郁菲这边听不清,却能感受到她们在打量自己。
那种并不善意的审视令人不适,她额头微微冒出些冷汗,手心沁出的汗使笔杆湿滑起来,几乎有些拿不稳。
她们在编排自己什么?像她曾经的同学那样,明明不了解她,却可以用谣言去诋毁她吗?
直到上一刻,她都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好,虽然多次紧张到想要逃避,却始终没有发病。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记忆中那些恶毒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边,郁菲几乎要听见大脑中紧绷住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然而,就在她拿起背包想要取出备用的球形玩偶以防万一时,柳知夏忽然回过头,亮出两支不同色号的口红。
“菲菲,你说哪个颜色更好看一点啊?”
安利百合糖失败,柳知夏遗憾地刷卡,拉开门对她道:“行,你路上小心。”
看着柳小姐关上门,郁菲重重松了口气。回到车里,她想到自己今天的种种失态,心情十分糟糕地拿过她的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其实她很害怕与父母以外的人产生交集。
经历小学那件恶劣事件后,她对各种事情的回避心理越发严重,慢慢的,为了应对自己想要回避的东西,她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强迫思维,并在自我厌恶和对强迫思维的抗拒中发展出一套仪式动作。
转校后,她每次被强迫思维控制,都忍不住去做为自己安排的动作,以至于新学校的同学们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纷纷躲避。小学和初中那些年里,她的动作由简到繁,渐渐被母亲发现不对劲,这才将她送去了医院。
在医生建议下她开始学习绘画,并在治疗中逐步简化了自己的动作。这个过程漫长又难熬,可直到今天,她还是无法做到和正常人一样。抗拒、紧张、焦虑……一旦产生这些情绪,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做出为自己规定的动作。
后来她考上大学,开学立刻申请了校外居住,除了上课,她的生活基本就是一个人窝在出租屋里画漫画,没有朋友,更不可能有恋人。所幸她在网络上认识了几个心地善良的伙伴,平时有他们的陪伴,倒也不算孤独。再加上医生的治疗,她已经可以一个人正常应付日常生活了。
可是曾经那些看怪物似的眼神仍深深留在她的心底,即使她现在渴望与人交往,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上次和吕医生聊天时,他还反复提醒了她不要回避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为了回避一件事产生其他强迫思维。郁菲完全理解他所说的意思,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