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镇山河
高拱插话道:“都察院的杨都院给我讲过这样一件事。嘉靖三十九年,保定知府出缺儿。一个叫季春晖的人,想要谋这个差事。他求到了吴书剑门下,奉上一张八万两的银票。哪曾想,吴书剑拿起银票就撕了个粉粉碎,并怒斥季春晖:官位乃是朝廷的名器。怎能私相买卖?你把我吴书剑当成什么人了?”
贺六笑道:“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大清官呢!之后呢?”
高拱道:“吴书剑撕了季春晖的银票,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到头来,还是把保定知府的位子给了他。恰逢保定受灾,吴书剑之子吴庆的商行,进了一大批粮食。保定府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钱,买下了吴庆手里的粮。这一个三成,就是十二万两银子!一来一去,吴书剑比直接卖官要多赚上四万两!且是合法所得!”
贺六问:“保定府用明显高于市价的价钱买吴庆手里的粮食,难道就没人追究么?”
高拱解释:“季春晖和吴书剑早就商量好了理由,对外就说:‘受灾百姓瘦骨嶙峋,应该吃精米以补饿极之躯。这批米,都是江南运过来的精米,故而比市价高三成。’”
裕王闻言,说了句不太雅致的话:“精米、霉米,吃到百姓肚子里,拉出来都是一样的黄屎。三法司的那些官员,总不能去巴拉百姓的黄屎,细究他们吃的是精米还是霉米。”
李妃闻言“扑哧”一声乐了。
徐、高、张、贺四人,也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高拱收敛笑容后,继续说道:“当时严嵩掌内阁。北直隶又都是吴书剑的人。季春晖还有一个恰当的买粮理由。谁会去追究这件事?于是乎,吴书剑合理合法的赚下十二万两银子。季春晖呢?他买粮食动用的是官银,又不是自掏腰包。他省下了八万两的买官钱。自然对吴书剑感恩戴德,自那之后唯吴巡抚马首是瞻。贪官们这可真是你好,我好,一起好。”
裕王愤怒的一拍桌子:“这些贪官倒是都好了,坑害的却是朝廷、百姓!吴书剑这厮实在是罪当万死!”
张居正对贺六道:“老六,吴书剑奸猾无比,你若要查办他,定要费一番周章。”
贺六笑了笑:“张部堂,对付奸人,自有对付奸人的法子。你放心,明日我便开始着手查办他。”
裕王道:“不必急于这一天两天。你家夫人刚刚诞子。办满月酒时,免不了有人上门贺喜。天地人伦,本王不能夺情,不让你这个做父亲的享一享天伦之乐。等办完了满月酒,再开始办这件差不迟。”
贺六道:“多谢王爷体恤臣下。”
裕王拿起了茶碗:“好了,今天的事,就先议到这里吧。”
徐、高、张、贺起身告退。
一个月后,小忠儿满月。贺六在府中大摆宴席。
贺六在两三年里,办了丁旺案、江南私盐案、大同通敌案、浙江通倭案、杨炼案、严世藩案、胡宗宪案这七件大案。职位从查检百户,一路飞升为北镇抚使。如今锦衣卫之中,贺六的权势甚至要比南镇抚使何二还大。
贺六今非昔比,他现在当得了锦衣卫大半个家。
正得圣眷,权势熏天的锦衣卫六爷喜得贵子办满月酒,朝中的官员们闻风而动,纷纷前来贺喜巴结。贺府门前一时门庭若市。
当然,前来贺喜的人里,除了报着巴结之心的,也有真心实意替贺六感到高兴的。
譬如锦衣卫老七徐胖子、老十一李子翩、老十二赵慈。这三人在贺六还是查检百户的时候,就跟他关系不错。
又譬如南镇抚使何二。何二也是三代单传,中年才得一子。他知道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承袭世职是一件多重要的事。何二虽性子高傲,有时嘴上不饶人。可他骨子里是个憨直的练武之人,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当初刘大奉旨在锦衣卫“除草”,还是何二仗义执言,救了贺六、老胡的命。
还有新任大同卫副总兵傅寒凌。当年刘大为娶李雪衣,陷害傅寒凌。要不是贺六出手相救,傅寒凌早已人头落地。恩人得子,傅寒凌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远在浙江的漕帮帮主丁三脚、浙江都司戚继光;在京郊神机营效力的李黑九;在山西的大同卫左革一、二、三营总守备杨令安;远在安徽绩溪的胡宗宪。。。。天南海北跟贺六有交情的人,亦都派人上京,送上了贺礼。
贺府门庭若市。贺六新收的贴身试百户李伯风忙里忙外,帮着招待客人,赠送回礼。有他帮贺六应酬客人,老胡倒乐得躲个清闲,在后院哄着香香耍羊拐,跳格子。
“恭喜六爷。”
“同喜同喜。”
贺六在府门口迎客,他突然看见傅寒凌穿着一身正四品武官的豹服走了过来。
“恩公,给您贺喜啦!”傅寒凌道。
贺六指了指傅寒凌官服上的豹子,问:“怎么,你又升官了?”
傅寒凌道:“承蒙掌军赵都督、兵部张部堂看得起。把我从兵部职方司调到了大同做副总兵。”
贺六大吃一惊:“大同卫副总兵?我的天,以后,我要敬称你一声辅帅了!”
傅寒凌道:“恩人休要折杀我。我资历太浅。大同卫副总兵是正三品,我是以正四品的武职调过去效力的。也就是说,干的不好,张部堂、赵都督他们随时可以让我滚回职方司。”
傅寒凌如此受重用,除了因为他天生是个带兵打仗的奇才外,还有贺六的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