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新任的忽而巴托征税官,应该就是“**殉国”的大同巡抚赵简之。
贺六问黄金贵:“黄老兄,咱们这些普通的小商人,能见到那位征税官么?”
黄金贵想了想,答道:“咱们的商税,要交给征税官手下的达鲁花赤。达鲁花赤这官职啊,就跟咱大明的七品、八品芝麻官儿差不多。要是觉得达鲁花赤收税不公道,可以去征税官马帐控告。那才可以见到征税官本人!”
傅寒凌在一旁问道:“征税官马帐?难道征税官跟马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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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贵摇头:“马帐是鞑靼人这边的说法。大汗钦帐指的是鞑靼人的朝廷。马帐,大概就是咱们那边衙门的意思。”
贺六举起酒杯:“黄老兄。我们初来草原做生意。还望你多多指点。”
贺六喝完酒,将一枚二十两的银锞子塞进了黄金贵的袖口里。
黄金贵是无利不起早的生意人。得了贺六的银子,他立马拍了胸脯:“放心,老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可以来问我。”
下晌,贺六在黄金贵的指点下,收购了几百张羊皮。
傅寒凌领着几个人把羊皮装上车。老胡走到贺六跟前,压低声音道:“瞅见没?那黄金贵跟卖给咱们羊皮的鞑靼人嘀嘀咕咕的。想来他们之间一定有猫腻。指不定坑了你多少银子呢!”
贺六到时不以为意:“常言道:老乡坑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那续弦夫人手里有的是钱,我也不差这几百两银子。”
老胡轻笑一声:“你花起你那暴病而亡的金三哥的钱来,倒是大手大脚的。”
傍晚时分,鞑靼人的达鲁花赤来到了皮货市场。他手下几个兵士搬来一个桌子。所有在忽而巴托进了皮货的大明商人,都要到他那里录账、交税。交完税,他会给开一张“皮货路凭”。这“皮货路凭”就跟大明的“盐引”差不多。没有这张纸,货一出忽而巴托就会被巡查的鞑靼游骑兵扣下。
达鲁花赤的桌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废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挨上贺六。
那肥胖的达鲁花赤常跟大明商人打交道,竟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多少张羊皮?”达鲁花赤问。
贺六答道:“五百张。”
达鲁花赤道:“上等羊皮五百张,需交税一百五十两。”
贺六故作惊讶道:“我进羊皮才花了四百两,怎么光税就要交出一百五十两?”
达鲁花赤一瞪眼,他的几个手下各自抓紧了手下的马鞭。
身后的黄金贵小声在贺六耳边劝道:“老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可是鞑靼人的地界!鞑靼人杀咱们汉人,就像杀只鸡宰只羊一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贺六倒是默不作声,直接将两枚金瓜子儿塞到了达鲁花赤的手里。
达鲁花赤看了看手里的金瓜子,大惑不解,他问贺六:“喂,汉人,你这两块金子,顶得上二百两银子了?皮货税才一百五十两银子?即便我免去你所有的皮货税银,你也要赔。”
贺六笑了笑:“大人,我只是觉得,征税官在忽而巴托征的皮货税有些高!我想请你带我去面见他。我要替我们明国的商人恳求他,请他降一些皮货税。”
达鲁花赤掂了掂手里的两块金子,说道:“好。我就带你去马帐见征税官!你运气不错。若是上一任征税官木哈马大人听到有人要求降低皮货税,他一定会让人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挂到市场中央的旗杆上。现任的征税官喆烈乌大人是你们汉人。不会动不动就砍汉人的脑袋。”
达鲁花赤引着贺六走向忽而巴托大集市的东面。贺六身后,跟着两名“伙计”——老胡和傅寒凌。
一炷香功夫后,三人进到征税官马帐。
马帐正中,端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美髯公。那人便是忽而巴托征税官“喆烈乌”。
贺六心头一动——傅寒凌之前跟贺六描述过赵简之的长相:五十来岁,留着一缕漂亮的胡须。
喆烈乌正在低头看一本书。
贺六趁达鲁花赤和喆烈乌不注意,转头看了一眼傅寒凌。
傅寒凌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喆烈乌”就是前任大同巡抚——赵简之。
达鲁花赤在赵简之面前耳语几句。赵简之抬起头来问贺六:“你觉得皮货税制不合理?”
贺六随口说道:“嗯,小人觉得逢三征一的税制太高。弄的我们没有赚头。征税官大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应该知道竭泽而渔非长久之计的道理。我觉得,大汗钦帐想征更多的税银,应该实行逢五征一的皮货税制。这样一来,我们明国商人的利润高了,会有更多人来草原行商。您就能为大汗收比现在更多的税。”
赵简之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制定税制的,是大汗钦帐,不是我这征税官马帐。我会向大汗钦帐禀奏的。好了,你们走。”
赵简之说完,目光又盯在了手上的那本书上。
贺六和老胡、傅寒凌出了大帐。
傅寒凌低声对贺六说:“那个征税官就是赵简之赵巡抚!错不了!”
贺六笑了声:“果如冯参将当日所言,赵简之是死遁。呵,只是无人能想到,他竟然来了鞑靼人的地盘,做了鞑靼人的官儿!”
俺答汗是自忽必烈后,蒙古各部历代汗中,最有远见卓识的一个。他大量任用汉人为官员。赵简之在大同之败后来到草原。俺答汗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