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轻柔的月光笼罩着抱朴小院。
梁旖施坐在梳妆镜前,把面前小山一样堆积起来的胭脂水粉盒都打开,挨个儿用小拇指轻轻刮一点儿下来,在小鹦鹉的手臂上晕开。不多一会儿,肉肉的手臂上满满当当一片红粉。
“今晚涂哪个呢?”梁旖施端起小鹦鹉的手臂,瞪着一双楚楚大眼睛询问屋里的三人。
“这个桃花粉的!姐姐涂上定比那桃花还美呢,京城来的公子肯定喜欢。”小鹦鹉顺着梁旖施的目光停留的地方,顺口说到。
“哼”,梁旖施翻个白眼,“谁要他们喜欢了。”
“要我说,还是这正山红的最好。二公子特意求大公子从江南给您带回来的,颜色最正,气色最好。”徐妈朝正山红扬扬下巴,手里没停歇地在给梁旖施盘头发。
“我也不要刻意讨他的喜欢。”梁旖施鼓起腮帮子,还是没拿定主意。
“二虎,你说,你觉得哪个好看今晚我就涂哪个。”梁旖施笑眯眯地看向二虎。
二虎滴溜溜地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从右到左看了一遍,挠着头怯怯地说:“反正阿施姐姐好看,不管你涂哪个,公子们都会看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二虎嘴甜……”
“马屁精……”
小院儿里的笑声飘飘荡荡飞向月光下的青空。
一炷香的时间后,梁旖施出现在北院徐清时的宴会上。
一身简单利落的靛蓝色男装,精致的剪裁,衬起纤细的腰身。垂腰长发高高束成发髻,饱满紧实。剑宇星眉,英气毕露,右耳上的青脉愈发明显。
为了故意气气那命令她一定要来参加宴会的徐令时,薄薄的嘴唇上涂了黯淡的朱血色,仿若远山的雾,缥缈而不可捉摸。
在座的宾客渐渐停止了酒席间的谈话,纷纷看向这位气宇轩昂,散发着骄傲和凛冽的明艳女子。
徐清时已是醉意朦胧,看到梁旖施眼神又点燃了星芒。
徐令时则把玩着白玉扳指,冷峻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弯。
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公子遥遥举起酒杯:“想必这位就是名震洛阳的梁旖施梁姑娘吧。坊间多传梁姑娘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坊间还传说梁姑娘武功了得,南门北派融为一身,是说书先生也编造不出来的武学奇才。不知今晚可否一赏梁姑娘的武学造诣?”
“不可。”梁旖施未曾侧目,径直走到徐令时身边落座。
举在半空中的酒杯,进退两难。
徐清时立即起身,“来!敬阿施!阿施姑娘让我徐府北院,蓬荜生辉!”
席间纷纷扬扬又热闹了起来,觥筹交错,兴致高涨。
梁旖施轻轻呷了一口,打量起这宴会上的宾客来。
中原药商朱氏的长子朱百贤,文玩世家柳氏的长子柳垣卿,皇室御用镖局风氏次子风落昀,和徐家大公子徐清时,并称洛阳四大公子。这四大公子聚集了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商人共建洛阳商会,轮流担任商会会长,平日里多以商会往来,不常在市井走动。梁旖施能在人群中认出他们,多亏徐令时总在她耳边描述这几人的相貌。
对座上有三位陌生模样的公子,看看他们的衣冠和配饰,想必就是小鹦鹉口中“京城来的公子”。梁旖施观看他们许久,着实想不到什么风能把他们吹到洛阳来。
徐令时凑到她耳边:“猜一把?”
“有什么好猜的,脸上不都写着呢嘛。”梁旖施转着酒杯看杯底的花纹。
“哦?”徐令时来了兴致。
梁旖施放下酒杯,双手杵着下巴,“左边穿绛红色衣服的,将门出身。中间穿银色长袍的,文官世家。右边一席青衫的,此二人门客罢了。”
“何以见得?”
“喏,红衣服的一直在摩挲酒杯,手指上很多茧子,虎口的地方尤其多,想必是长年累月使用兵器所致。别看他一身轻便罗衫,内衬其实还有一层防御盔甲,衣服才会崩得这样紧。而且……”梁旖施歪过头,皱起眉。
“嗯?”
“他脸上那么多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没少风餐露宿雨打风吹的……”
“哈哈,你呀你,永远这么一针见血,这位是罗大将军的爱子罗震雄。”
“银袍子的呢,大家都喝酒,就他一人喝茶,能让徐大公子拿出西湖龙井来招待的客人,至少是个门第品阶都胜过徐府的世家公子吧。而且他言行举止都颇有规矩,其他人借着醉意都开始放纵起来,他还保持着礼节和风度。退一步讲,单看他腰间的玉佩,怎么看怎么像皇宫里的宝贝。”
“正是,这位是李修大学士之子李津。”徐令时微笑着点头。
“青色衣服的呢,假装喝酒,眼神一直满场飞。看他坐相,没有武学根基,想必是个谋士了。”
“没错,顾忻玉。”
“不愧是我的阿施,察言观色一流。”徐令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说话,谁是你的了。”梁旖施在桌底一脚踩上徐令时,满脸的不乐意,“他们来洛阳干嘛?”
“问问他们咯。”徐令时揉着疼痛的脚趾,面色故作镇定。
酒过数巡,原本藏在肚子里的话开始明晃晃地倒到酒桌上。
“罗公子,李公子,今夜奇花也赏了,美酒也喝了。我洛阳徐府,但凡能帮衬上京城几大世家的,在所不辞。”徐清时眯缝着眼,晃荡着酒杯。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京城最近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