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从傍晚直到现在,雨势一直不减,天上依旧雷鸣轰轰,大有愈演愈烈趋势。
昏暗的树林中,瘦小的树枝杆被狂风暴雨刮得东倒西歪,或是直接连根拔起,期间时有刀光闪过,夹着水花溅起声。在这暴雨夜片刻又会恢复,一切都是那么不起眼。
“你确定他在这儿?这儿黑咕隆隆冬的,啥都看都看不清楚。”普洱拨开挡在眼前的细小树枝。
雨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模糊看不清前方。
“我确定。咱们仔细找找。”小云直接把自己虚拟化,雨水穿过身体,直直落下,倒是不曾打湿什么。
小云这般潇洒,普洱一路无不幽怨。无奈眼前还有更紧急的。
“这样的雷暴雨夜,天上月光都不见半分,说话半米远就听不见了,而且这茫茫树林,阴森森的,不说找人,就是独自一人走也是无比危险的。”普洱又狠狠摸一把脸雨泥混合物,“我这是什么圣母心发作,要是这回把叶诚救回来了,老娘一定要恶狠狠,凶巴巴的坑他一回。这特么亏大发了!!”
“小心脚下,这里树杆断了半截横在地上,还有旁边是一滩较深的水,别绊倒踩进去。”小云出声提醒。
普洱慢下脚步,小心心绕过这截树杆和水坑,不曾想刚一抬头一阵强风挂过卷起潮湿的树叶,雨水混着黄泥和腥湿的腐叶直接扑在她脸上。
小云:!!!∑(Дノ)ノ!!!
普洱被这作呕的味道逼得猛地窒息,然后屏住呼吸,抬手颤抖而镇定的抹下脸那肮脏物,又将就着天上的雨水胡乱洗把脸。
“普洱……”小云有些心惊胆战。
“没事,走吧,我能忍……”普洱微微低垂头,看不清神情。
“啪!啪啪——”
不待普洱将话说完,狂风又卷着两根纤细的枝条抽过她的脸,她的脸被抽的偏向一边,光是听雨夜这响亮的声音就知道抽的不轻,小云想不用想都知道,脸肯定肿了……
“…”小云颤动嘴唇还是没出声,它已经不敢用,用,用心惊胆战来形容,自己了!
普洱静静半晌才转过脸,她知道自己脸大概肿了,火辣辣的刺痛,不知道是不是有破皮伤口。她抬手轻轻触碰滚热的脸庞,反而渐渐镇定下来。
雷暴雨有时只是一阵就结束,有的却是涝灾的祸根,因为它一直滂沱下着。现在天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在这个树林周边三米开外人畜不分,更别说找人多困难了。
之前小云就说他要死了,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伤的怎么样?敌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要他的命?他现在还喘气不喘气等等无数问题瞬间萦绕心头,又飞快散去。
“走吧,我们赶紧找到他,我没事。”
小云心里一动,冷冷水光映出稀薄弱光,黑漆漆的树林中看不清普洱的神情。
“好!根据留下的气息,我们顺着这……”小云飞快回神,又开始指路。
普洱迈出泥泞的鞋裤,继续前进。这个时候,找到叶诚最重要。
“等等!”普洱突然出声,停下脚步嗅动鼻子,“我好想闻到血腥味,还有……未绸馆熏香的味道?”
小云闻言也停下,它嗅了嗅四周的气息:“确实,淡淡的,而且那香……”
普洱脸色一重:“那看来是没错了,好歹今晚冒雨来救他,这终于让我觉得也不是很亏了。”
小云顺势望去:“那里……”
叶诚早知道这个雨夜或许不平静,但没想到如此惨烈。
自己现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雨水一遍一遍冲刷流血伤口,殷红的血色混着雨水变成淡淡水红色。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泥弄脏,夹染着看不出的血红色。他现在完全靠意志强撑着。
叶诚知道现在还不能倒下,自己好不容易见到她,自己还什么都没问,还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还什么都不说。
叶诚又想到白日她故作姿态离去,若是自己稍作挽留她会不会留下?她会不会告诉自己答案?如果……
“少爷坚持住,我们已经把他们甩了,前面有一片岩石,或许又可以避雨的地方。”阿门看着身旁的少爷渐渐降下速度,语气有点着急。“师傅已经来接应了,我来背你,一定要坚持住少爷…”
阿门的说话声像是絮絮叨叨的催眠曲,叶诚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脑筋转动越来越迟缓。明明阿门的每个字他都知道,可是说的话却让他连去想什么意思的力气都没有。视线忽然一下子漆黑……
她会来救我吗?
这是叶诚昏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叶诚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母亲的画像里。
父亲常说母亲是天上的仙女,偷偷下凡人间和父亲成亲有了他。然后有一天,天上个小娘子说母亲必须回天上去,仙女在人间是活不长的。父亲开始不信,母亲也不愿回去,直到母亲病情越来越重,父亲又惊恐又无奈,含泪让天上的小娘子带回了母亲。
这幅画就是那小娘子带走母亲回天上的情景。因为思念母亲入骨,父亲有时会对着画像说胡话:为什么小娘子还没来把他也接回天上和母亲团聚?
但大多时候父亲是清醒睿智的,叶诚很佩服父亲,也很思念母亲。所以馄饨小摊的桌上,他一眼就认出这位画中的天上小娘子。奇异的衣衫妆容,发间那支素黑簪子和母亲的一样,略带生疏言行举止。这次,她是来带走父亲的么?
叶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还是不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