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阴沉,迷蒙的雨雾随着马蹄声稀稀拉拉落下雨点,穿过密林中渐渐泥泞的小路,在落下大雨前,瑜瑶和伊滑赶到了梅家。
‘梅伯’被纣王炮烙后,满门被灭,老令翁一把年纪,侥幸逃脱,在此安养栖息。
:“快,赶快进来……”野草急忙开门。
倾盆大雨狂泻而下。
……………………
屋内灶火通明,梅老令翁往架在火上的器皿中加入梗米,野草帮忙添柴加水。
瑜瑶和伊滑脱下外袍烘烤,随行的侍卫剥兔串架。
:“不知道我们逃出来了,会不会牵连三亲?”野草看着冉冉升起的火道。
伊滑也有些担心,:“大王这些年越发气盛,好在对宗亲一脉尚且能容,放心吧,只要三位亲王不造反,大王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梅老令翁摇晃着风烛残年的身子,手扶木棍,凹凸的双眼深陷,:“老夫若是三亲,早就反了,金銮殿上绑大臣,特制炮烙刑贵族,自绝成汤血脉,断祖宗社稷,如此昏君,不反只会死更多治世忠良。”
伊滑深吸一口气,看着满头白发虚散的梅翁,深感怜悯,:“梅翁本可孙儿满堂,安享晚年,梅大夫当年雄才伟略,满腹经纶,大王一再废旧臣,立新臣,以犯君取刑将梅大夫炮烙,伊滑那时还年幼,但听闻大夫当年顶撞的几句话记忆犹新:君乃臣之心,臣乃君之手足,心正则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歪斜。”
梅翁老泪纵横道:“只因我儿以死谏忠,反对昏君废旧立新,对外暴敛东征表意,使昏君恼羞成怒,枉送性命,灭我家族……”
野草听得摇头惋叹,不禁泪流。
瑜瑶楞然思虑,他们所说的梅大夫,与之前的杜太师,还有三亲等人,应属旧臣世族。
纣王对外用兵接连东征,无论什么地方,出兵都得估算人手耗资,打仗打的是物资(就是钱),之前听妲己姐姐说过,三亲与众老臣之所以与纣王结怨,最早的根源是因为征缴物资。
纣王急功近利,势必要有生之年拿下东夷,然而长此以往招致各故旧老臣不满。纣王改旧换新,打压旧臣,力推新人,使用大量的非世袭贵族,这就伤害到了王室贵族的既得利益。
非世袭贵族获得军功后得赐高官,自然也危害到世袭贵族故旧大臣,而且,从闻太师攻获徐夷凯旋而归看来,战争获得的东西全被抬入国库,各军功赐封奖赏等等都没他们的份,这就必然存在利益矛盾。
大家吃饱喝足后,困得都去睡了,梅翁这有三间屋子,瑜瑶和野草一间,伊滑和梅翁一间,两个侍卫打地尖。
大家都起身回房去了,只剩下瑜瑶和伊滑。
见瑜瑶还在思索着什么,伊滑好奇道:“你在想什么呢?”
瑜瑶眨眼看看四周都回房去睡觉的人,凑身挨近伊滑道:“掌使,有个问题我想问一问你。”
伊滑幽暗一笑,看着挨近的瑜瑶,:“我已不在是掌使了。”
:“哦。”瑜瑶犹豫了一下,:“那我该叫你什么?”
伊滑柔声道:“你可以直接叫我伊滑,这就是你想问我的问题?”
:“不是。”瑜瑶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我是想问,对你们而言,攻打东夷意味着什么?”
伊滑突然双眉一蹙,忽而又勾起唇角,:“我国历代先王都以讨伐东夷为使命。”
:“为何?资源丰富?有仇?他们该杀?”
伊滑顿然愣住,面色凝重。
(其实这跟后世隋唐时期,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不厌其烦攻打高丽是一个意思,不是因为高丽做错了什么,侵犯了隋唐,也不是三帝暴戾。)
伊滑沉着道:“我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瑜瑶呆呆看着伊滑……
伊滑吐气道:“其实大王不喝酒,不犯浑的时候还是有他可取之处的,无可否认,他完成了各国历代先王都无法完成的伟业,将东夷蛮番赶出了我中原境地。”
瑜瑶思索道:“历代商王都攻打东夷,但都没有成功,可见东夷国也确实强大。”
伊滑想想道:“这是自然,北‘狄’、东‘夷’、南‘蛮’、西‘戎’,我中原四面临敌,比起这些,朝堂上的君权与权臣的斗争着实可笑。”
:“我想,对你们而言,之所以称之为昏君,不是因为他大政过错,毫无功绩荣誉,而是德行有失,暴虐屠戮,身为君王太过自视,听不进丁点不同意见,对不同之声肆意挥刀,不懂思量。”
伊滑深深看着瑜瑶,:“这些到底是何人教你的?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瑜瑶不觉后仰,怪自己言多必失。
伊滑盯着她美丽的脸,火光忽闪,两人对望,同时陷入一片沉默……
伊滑对她有欣赏,也有顾忌,她那不经意展露的高深莫测让他想一探究竟,可那太过神秘的气息又让他有些望而却步。
屋外的雨声哗哗,端坐屋里的两人扭头看向窗外的雨于,灰暗的天色如丝飘落,无端弥漫了心扉,似乎那雨不但湿了地,还湿了心,雨天的缠绵多了几分惆怅!
伊滑缩回想伸出的手,转而深深的瞟眼看着瑜瑶,:“你心怀治国之韬略,可惜大王不识,待野草伤好后,你们打算回秸国吗?”
瑜瑶目光轻轻转向伊滑闪耀的黑眸,:“恩……也许会先去周国。”
:“周国?”伊滑剑眉上挑。
:“秸昊王子前往周国缔结,不日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