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钰刚从姜成的书房里出来,就听到一道飒飒的风声,身旁的夙青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是一个紫红色的李子。蓝钰看着不远处闲闲倚在树上的黑衣少年,他把下摆撩了起来,兜了许多果子,红艳艳的,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夙青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声音淡漠,“姜少爷。”
姜泽撇撇嘴,轻盈的一跃,落地时没有溅起一丝尘土。圆滚滚的果子四下散开,滚落在草丛里,几个小厮纷纷弯腰捡起。
大摇大摆走到蓝钰面前,姜泽笑得很恶劣,“怎么,连一个果子也接不到?”
夙青正欲开口,蓝钰一个眼神阻止了他,挑眉道,“姜少爷,何事?”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又问道,“又要带蓝钰去清风馆么?”
“什么?!”夙青和刚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姜成异口同声。
主子,您怎么能让姜少爷带您去那种地方?夙青用眼神与蓝钰交流。
看着夙青不满的小眼神,蓝钰不动声色地回过去,无妨。
姜成上去对着姜泽的脑袋就是一拍,气吼吼道,“你这小子,怎么能带蓝钰去那种地方,嫌活太长了?”
“诶,爹啊,下手轻点,”姜泽轻轻嘶了一声,他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看的清清楚楚,方才蓝钰那小子绝对是故意说那话的。“我错了,你看我这不是来跟蓝钰赔罪来了?”
姜成的表情稍稍缓和,和蔼的拍拍蓝钰的肩膀,“蓝钰啊,我们刚才谈的也差不多了,你不是要出去看粮铺吗?正好,让姜泽陪着你,他对京都很熟,带着你好好看看。”
姜泽幽幽地看了一眼姜成。爹,你的亲儿子在这里……
走出姜府的时候,蓝钰让夙青接着出去办事,只剩下姜泽与蓝钰两个人。
望着夙青临走时不放心且警惕的眼神,姜泽饶有兴味的摸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那侍从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呢?”感觉他姜泽就像是诱拐小白兔的狼一样。
“你看错了,”蓝钰镇定自若,“比起这个,姜少爷怎么有空找蓝钰了?”赔罪什么的,骗骗姜老爷就好。
提起这个,姜泽垮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叶翊和贺梓桐都不出门,他自己跟自己玩了好几天,往日里的乐子也都不新鲜了,就连秋幽馆的紫金将军都被他一连下十几注斗的给累瘫了,这才想起来还有蓝钰。
姜小爷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大兄弟,就是你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姜泽决然不说实话,他一条胳膊搭上蓝钰的肩膀,颇有些哥俩好的意味。“我都叫你蓝钰了,你也叫我的名字。别整天姜少爷姜少爷的,没劲。还有,刚刚你在我爹面前揭我的短可不好,以后别说了知道吗。”
蓝钰不为所动,轻轻将姜泽的手拂下去,“姜泽,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的眼中飞过的闪过一丝笑意,像是一尾青鱼,游过水草深处便再没了痕迹。
直到蓝钰上车了,姜泽才慢慢回过神,慢吞吞上了马车,看着蓝钰玉雕一样白皙细腻的侧颜,有点疑惑的想,是他看错了吗,怎么感觉刚刚蓝钰笑了呢?
虽说姜泽平日里吃喝玩乐,但涉及正事也一点不含糊。他对京都的街道了如指掌,清清楚楚地交代下去,有条不紊,遇到姜家和蓝家的粮铺就一块下去看;遇到沈家和王家的铺子就只有蓝钰一个人,毕竟蓝钰的脸生,行起事来也比较方便。而姜泽……用他本人的话说,“假如目光能化作实质的话,小爷一脚刚踏进去就妥妥的变成马蜂窝。”
蓝钰哑然失笑。不过,姜泽的实力也在他意料之中——此人绝非池鱼。
没办法,姜泽的脸辨识度太高,会被当做商业间谍乱棍打将出来的。脸熟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在前往下一家的途中,姜泽无聊的掀开帘子,目光粗略的扫过,买点心的,买胭脂水粉的,卖冰糖葫芦的,卖身葬父的,卖艺杂耍的……还是老样子,热闹,繁华,悲凉,烟火气,浮世俗生。
突然,他看到迎面而来一个墨松色的轿子,轿身上金线图案镶绿松石,木料也讲究,但很奇怪的,轿身上没有任何表明府家的标记。轿子停了,小厮们赶忙上前伺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墨绿色衣服的中年人,脸上有两撇八字胡,小眼睛里满是精明。
姜泽放下帘子,表情有些凝重,他刚刚看见的中年男子,是王家家主王有仁无疑。他进的是偃月坊,是去看歌舞,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了?”蓝钰看出他的不同寻常。
“我方才看到了王有仁……”姜泽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原本他不应如此多疑,但皇商竞标之期临近,又还是竞争对手,他不能掉以轻心。
对此,蓝钰不以为意,他倒了一杯碧螺春,碧绿的茶汤上映着他狭长深邃的的眸,碧水盈盈,温润如玉,裹挟着点点冰凉。“无妨,”他说的意味深长。
偃月坊啊……
姜泽看蓝钰一副从容,只觉自己干嘛白白操这份闲心,他轻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闭目养神起来。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看到蓝钰一袭攒珠墨兰蚕丝白锦袍,静静地坐在那里品茗,似乎什么事也不能惊扰到他,他整个人也好像犹如置身于深山幽谷之中,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他心里对蓝钰隐隐有股莫名的信任——不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偃月坊
面容清丽的青衣婢女领着王有仁直上三楼,推开一扇雕刻着峨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