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紫瞪大眼睛,以拳敲桌:“你出门忘带脑了?全是混话!”
我不理她,看着金霞将橱窗涂上金辉,痴痴地自说自念:“我昨天去应聘销售了,时间机动些,方便接送君君。我想租个小房子,别墅招租……养两个孩子。”
云紫的满脸惊诧变成讥讽:“哎哟!伟大的继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不再婚了,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太伟大,太可歌可泣了吧!”
我不理会云紫的嘲讽,但心塞无以形容:“没有吴楠,君君好像变了一个人,听到别人叫喊都仿佛受了惊吓,要愣住很久才能反应;听到爷爷奶奶就会跳起来,再三重复要跟着我,不跟着爷爷奶奶……”
云紫有些同情地点头:“孩子虽小,冷暖自知。别说她,连你也魂不守舍,魂游天外。”推我:“反正得送走她,别随时随地同情心泛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流产,必须的!我陪你去,越快越好,少遭罪。”
三甲医院的妇产科里,妇产科主任慈眉善目让人放心,一听说我要引产,便操着东北话絮絮叨叨地劝勉:
“现在人们喝着毒水吸着毒气,好多女孩都闹不孕,能怀上一个多么不容易?你丫正是生育的黄金期,目前就是有天大的难处,撑过几个月也就生了。要是你们工作忙、没条件养,可以让父母养着嘛。不过是一把米就能养活的生命,干嘛要杀了他嘛?你丫太狠心了吧!”
云紫有条不紊地撒谎:“怀孕前她一直吃避孕药,怕是对孩子健康不利。这段时间他老公也天天喝酒,要生个畸形儿咋办?还不得把两人一生都赔进去?”
由云紫茜茜陪着查验了小便、血液,做了b超,后躺在手术床上,听器械叮当,出了一身冷汗。开始刮宫时感觉痛得要命,我咬紧关,双手攥出了汗,只不做声。
引产,并非听从云紫的劝告,而是屈从、投降于生活。每天上下班、接送君君,搞得我疲惫不堪,更有老板口口声声提醒的“形象”——我因怀胎、生产,或失去外派出国的机会,遑论回国后的加薪升职。活着二字,会教人一日日地剔除温情,迫不得已地冷静、理智。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鬓发已白的妇产科主任边动作边摇头叹息:“……啧啧,孩子的手脚都长出来了。就算有天大的艰难,撑过几个月也就完事,你们年轻人真个心狠哟……”
这天双休,我躺在床上发呆,轻抚隐隐作痛的腹部,想着吴楠,便涌起漫无边际的愧疚。
门铃突兀地响起来,惊破满屋如水死寂。我艰难坐起的瞬间,身上轰地一下出了许多汗。这几天动辄满身汗,且伴着一轰而至的燥热。天气尚冷,物业仍在供暖。我知道这是身子特别虚弱的表现,心下一阵黯然。引产引起大出血,靠输血救了命,劫后余生醒来,看到云紫正在哭着跪念菩萨……
我擦着不断涌出的汗,打开房门,见门口的灿烂光影里,云紫提着采购的大包小包蔬菜、食品,栗棕色卷发闪着火一般的光芒。她将颊上一缕乱发抿到耳后,笑微微道:“好些了吗?”
“时时燥热,一动就轰地一下出一身汗。”我领着云紫进屋坐下,黯然抚摸自己面颊:“你看,我脸是否很红?感觉很烫,一动就这样。”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虚!因此燥热、潮红。我妈说的,她更年期就这样。”云紫发现新大陆似的语调张扬。
日光在地上静柔地流淌。我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盖着蚕丝被,和云紫漫无边际的闲聊。厨房飘出肉香,我便说有些饿了,云紫忙站起来道:“猪脚黄豆汤也该炖好了。”
云紫端着黄豆猪脚汤放在桌上时我正在打开电视。她急忙夺过遥控器关了,俨然提示:
“月子里不能看电视,眼睛会坏的。”
我斜睨着她笑道:“什么月子?别小题大做了吧。”
云紫扶着我坐起来,将汤碗推到我面前,满脸凝重:“什么小题大做?我妈说了,引产比生娃更伤身体。受罪、可怜的总是咱们女人。”
已是正午,云紫便和我一起吃。我一口气吃完喝完,汗已湿了睡衣。云紫喝了汤吃了烧饼,又给我递纸巾又去洗碗拖地,忙得马不停蹄。我歉意地喊她歇歇,她却不听。我便笑道:
“你又不是茜茜,何必那么紧张?”
她和茜茜每人一天,替换着照顾我和接送君君。她是全职太太兼做炒股,茜茜却要守着公司的时间点,分外辛苦。她正在卫生间洗拖把,见我提起茜茜便皱眉道:“本来,我特不待见那个茜茜,有些二。这些天却发现,她嘴巴不好,人倒是不错,厚道、诚恳。”
“对,她一贯直来直去的,不讲究说话方式,心很善的。你几句好话,她会脱了衣服给
你穿。”我坐得困了,在沙发上斜倚着说。
“谁穿她的衣服?扔了我也不拾。”
云紫的鄙夷隔空传来,我不由一笑,云紫就这样快言快语,和茜茜的处处刷存在感倒有
些异曲同工。只不过前者表现的是自负、孤傲,目高于顶。后者表现的是活泼可爱,没心没肺。如果说云紫像高贵的小姐,茜茜就像邻家小妹。
午饭后我们午睡,然后云紫要上网看股票,叠好被子垫在我背后,扶我坐好,打开电
脑,手拿鼠标扭头看我:“从卧室风水上说,电脑放这儿对健康不好。这么多空间,为什么把电脑放卧室?”
我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