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青岚面对这些,则向来秉持的是儒家传统的“中庸之道”,“敬鬼神而远之”。就像她明明算得“巫女”传人,“催眠”之术已近邪道,却在听闻拜香教的“故事”之后,第一反应是“不信”;就像她明明坚持自己的“回到三年前”事有蹊跷,却还是对得来的“记忆”信多于疑。也正是这样的始终有所保留,才会让她积极应对可能到来的一切,却独独“忽略”了段南羽。
诚然,她这种态度,多少也和处身权力中心,“伴君如伴虎”、“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权谋术息息相关——嗅到危险,本能远避。
只是这一次,避无可避。无论是皇家的“血诏”,还是大理的“巫术”。
密室中忽现神秘声音、郝连睿现身责难、诡异的红色光线,入口异常关闭。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猝不及防,倒叫青岚不得不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而与此同时,时间慢慢流滔,逃生的希望也渐渐渺茫。剩下的一
点点灯烛已经熄灭留存起来,封闭了入口的密室一片漆黑,几人都已经退回到里室内,只留下郑石还在密道口叮叮当当徒劳探索——只有他的声音;那本应熙攘喧闹的密道之外,却是什么也听不到。
谢云迟那件为段南羽而穿的白色外袍,此刻已经铺在了地上,成为三个人暂憩之所;为怕室内阴凉,谢云迟和郝连睿一左一右,护在青岚两侧。而那相依相偎中彼此的体温,却成为黑暗中温暖的源。
静静地坐着,任由思绪翻滚,竟然奇异地,不觉得恐慌畏惧和孤单。
那块方台早已被彻底探索过了,本来当初青岚触摸时它还曾偶然发出过语声;现在却无论是抚、按、敲、打,甚至是踢踹,毫无半点异常。不,应该说是很异常,和铸就这密室密道,以及密道入口闸门的金属一样,无法想象的坚固;让武功高手郑大统领徒呼奈何束手无策。
密室及密道的各个角落,每一寸墙壁、地面和屋顶,都探索过,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唯一知道的是,即便是这世上最能干的工匠,即便是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巫术”,都无法制造或是想象出如此完美的密闭空间。
何况,这空间虽然密闭,却并没有让身处其中的几个人有任何气闷的感觉。
若是信了鬼神,或许可以问一句:神仙弄这么个地方,到底要做什么用呢?
“青卿,这种时候没有必要讲究那么多的。”
在身边的人再次别别扭扭小心翼翼弄出一番小动作之后,郝连睿忽然开口。
“呃……”青岚愕然,然后身子就被谢云迟一带,连抱带拥嵌入怀中,“就是,听陛下的话,先好好睡一觉,然后我们就出去了。”
这个无时无刻不算计着占便宜的家伙!青岚羞窘。从熄灭灯烛开始,谢云迟就借着黑暗一点点地蚕食她的空间,先是环她的腰,然后是慢慢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挪进,几番努力,都试图要让她坐到他的怀里去。
而她为怕郝连睿察觉,始终只能是小幅度地抗拒,却不料还是被一
语道破,还让谢云迟趁势揽坐膝头。
虽然明知他是怕她寒气入体,却还是觉得这样的公然暧昧实在是让人羞恼尴尬。
何况,即使这里是漆黑如午夜,她也能感觉到身边郝连睿的目光凌厉如寒刃——即使明明是他表态要她不要拒绝谢云迟的“好意”的…
而谢云迟的拥抱,虽不似以往刻意的挑逗,却不知怎地,更令人觉得心猿意马……
“陛下不惜以身犯险,来到芦泉岛这样诡异所在,不知如今可有后悔?”静默良久之后,青岚终于忍受不住如此尴尬气氛,终于挑捡了一个严肃的话题——只是一开口就带上些斥责意味,那却是她对“绣帕”
一事尚未释怀的缘故了。
郝连睿后悔不后悔?就算是要擒拿血衣卫的都指挥使,有必要亲自来么?就算是亲自来了,有必要只带了郑石一个,选这么不可靠的地方密谈么?就算是选了这么个地方密谈了,有必要谈这么长时间么?
据青岚观察,密道口闸门关闭之时,郑石的绝望绝非作假,就连郝连睿也有片刻的慌乱;显见这样的情况并非在皇帝陛下预料之内——不知道,当饥渴和困顿接踵而来,沉着如郝连睿从容如谢云迟,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朕当然是要后悔的。”郝连睿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些许无奈和微微的自嘲,“不过这也是朕用人却不能信人的缘故,自取其祸而已。”
难得皇帝陛下居然这般反省自己,青岚听了却觉得几分讶异。其实她倒觉得郝连睿对谢云迟足够信任了,甚至是太信任了些——私藏传位密诏,形同谋逆的重罪,皇帝陛下不直接抓人却要弄什么“密谈”;而在当事人已经承认且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对于如何处理也始终没有个说法。甚至密道口封闭,皇帝自己身处险境,却没有丝毫怀疑可能是这位血衣卫都指挥使做了什么手脚;就连郑石这唯一的护身符,他也命其远离,尝试探索出去的方法,自己毫无芥蒂地和他们两人近距离共处。
若不是谢云迟对郝连睿的出现表现得足够惊诧,她几乎会以为这是郝连睿和谢云迟这对默契君臣合演的一出戏了;不过这也不可能,若是谢云迟早知道会出现如今险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参与进来的……想到这里,青岚又蓦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信任谢云迟了?
居然会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