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清晨,顾蓁择了这最不容易出错的淡粉色宫装,又绾了简单不失庄重的螺髻,戴了一套简单的缠枝莲花头面不失尊敬。
用罢早膳,她领着清水冷湖出了门,只站在一侧等着崔嬷嬷,正看见王瓛也收拾好出来,也不过来,只自顾自站在一侧。一会儿邵其云和董婉携手出来,顾蓁见邵其云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宫装,那衣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隐隐泛着幽蓝,又银线暗绣流云,明绣着蓝紫色的翠鸟,除了太过素淡了些别无缺点,果然华美异常,怪不得王瓛喜欢。
她四人互相见了礼出了院门,各自上了肩與。
她自与薛羽戴梳心一处,薛羽道:“那邵才人穿的什么料子,怎么那个颜色。”
“瞧着是苏绣的绸子,”戴梳心与顾蓁问道:“昨儿你们院子里怎么了,闹哄哄的。”
顾蓁惊讶道:“戴姐姐怎么知道?”
戴梳心一甩手里的帕子道:“董婉的声儿就跟屋梁一边高了,哪有什么听不见的。”
顾蓁恍然,于是道:“我也不见原委,只隐约听着想是王才人想跟邵才人换衣裳。”
“哦,”戴梳心点点头,随意应道:“看着是还行。”
她今日额间用朱笔绘了一只半开未开的海棠花,姿态窈窕,顾蓁道:“姐姐额间这花仿佛活的一般,可是姐姐亲手所画?”
戴梳心闻她夸赞,神情却落寞,只点点头道:“我不甚通诗书,只会几笔丹青罢了。”
她们正说着话,不多时便能在杨柳之间看见凤章宫的影子。
凤章宫乃历代皇后居所,主殿名昭阳殿,是皇室嫡妻的象征,修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八人到了凤章宫门口下了肩舆,各自扶了侍女的手进去。周围宫人皆规规矩矩,听得脚步声连头都不曾抬起来看一眼。
那正殿下早已候着一个宫女,见了她们便扬声禀道:“娘娘,才人们到了!”
“娘娘请才人们进来。”另外一个宫女出来道。
“是,”众人皆应了一声便按家世排好走进昭阳殿。
顾蓁同薛羽走在第一排,待到站好后见一旁站着手持拂尘的太监出来道:“新才人向皇后娘娘请安!跪!”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起身后垂首立着。
皇后坐在上首道:“诸位才人都是太后娘娘选召,陛下圣旨封的,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陛下,为陛下诞育皇嗣。”
“谢皇后娘娘教诲。”
姜后身着朱红正色凤袍,头戴凤冠,是十足的皇后装束。她容貌并不出众,却神色肃穆,声音郑重道:“正巧妃嫔们也在,你们也好见过。”
那太监道:“新才人向宣妃娘娘请安。”
众人见姜后下首坐这一位穿绯色宫装妃嫔装束的女子,生的圆颊杏目眼中带笑,望之可亲,皆行礼道:“宣妃娘娘万福金安。”
宣妃笑道:“才人们都起来吧。咱们今日初见,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声音也极尽温柔,体贴入微。
太监又道:“新才人向修媛娘娘请安。”
粱修媛秀雅和气,却形容安静,左手纤瘦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小叶紫檀手钏,若是不出声倒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众人亦拜了,粱修媛只说了一句:“才人们请起。”便不再多言了。
“新才人向旻贵嫔请安。”
旻贵嫔出自将门,一双吊梢眼不怒自威,笑起来爽快泼辣:“才人们请起来吧。前几日本宫就听说太后娘娘召了八位姑娘在凤安宫却一直不得见,如今一看竟各有千秋呢。”
那太监又道:“新才人向晴嫔请安。”
众人之前在宫道见过,皆见了礼,唯邵其云姿态不够认真,在人群中一眼即能看见。
晴嫔略略扬了扬眉,只道:“才人们请起。“
又转头对姜后道:“皇后娘娘,不知那位穿着月白色衣裳的才人是谁?”
方才邵其云的样子在座嫔妃都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想晴嫔会当场发作。皇后因她新宠,近日在皇帝面前颇有几分脸面,只皱了一下眉头道:“仿佛,是邵才人。”
邵其云心中一个咯噔,暗道如今她比自己生生高了四个品级,不知会如何刁难自己,不禁有些后悔,也只好出列屈膝道:“嫔妾才人邵氏。”
晴嫔却莞尔道:“才人客气了。方才一见,只觉得才人身着这身衣裳宛若天上明月。我书读的少,不知道形容的恰当不恰当?”
此时邵其云只是一个才人,哪敢以明月自比,连忙推拒道:“嫔妾蒲柳,怎敢媲美明月。”
“哦?可我看着你这衣裳颜色,”她略顿了一顿,转而对着皇后道:“娘娘,臣妾虽然鄙陋,但也知道咱们南陈向来都是国孝只有一年,并不铺张祭祀。如今宫中除孝也已四月,不知道邵才人为何一身白色?”
晴嫔不待邵其云辩解,又道:“方才我见邵才人给各位娘娘请安时便魂不守舍,不知道是追思故人还是有其他的深意?”
姜后不想横生波澜,只道:“月白色倒也不算素服——”
晴嫔起身屈膝道:“臣妾想着,除了国孝这邵才人还穿的这样素色衣裳,不知道是在诅咒陛下还是太后娘娘?”
孝字当头,姜后也不便多言。
邵其云此时面如白纸一般,冷汗沿着她的下颌滴下,连忙向姜后跪拜道:“嫔妾岂敢有此大不敬的念头?嫔妾有幸入宫侍奉陛下和太后娘娘,只恨不能洒扫奉栉以报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