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请原谅。”
众人走了,只余下小严家一家子人,赵云霆紧绷着俊脸,一本正经地向严瞳他们致歉。
未曾下拜贴知会一番,不请自来,还给主人惹了麻烦,对于出身显赫的赵云霆来说,失礼至极。
不因为他们几个是小孩子而忽视失礼,反而诚恳道歉的行为,也让严瞳对这位明府好感大增。
大郎端着脸,身姿挺拔,阿父神志失常,他是长子,理应由他待客。
“无妨,只是不知尊驾光临,所谓何事?”
赵云霆的目光转移到席地而坐的严阿父身上,眼神晦涩:“为故人而来。”
严瞳也看到了他的神情,不明白他为何这般。
从第一眼的惊喜,到现在的晦涩难懂,两人之间真的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吗?这位明府大人官身虽微,可衣着奢华,气质孤傲,举手投足间带有清贵之气,一看就出身名门望族,他家阿父,一个寒门举子,是怎么与其交好的?
严阿父的游学经历太过神秘,人们只知道他少年游学,几年后中举归来,娶妻生子,对于他游学时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严瞳曾向大郎旁敲侧击过,可大郎也是一脸无知。
现在严阿父傻了这么多年后,突然蹦出个故人,还一副明显有故事的样子,严瞳心里就跟猫挠似的,好奇无比,瞥见侧身的严阿父无害地傻笑着,浑然不知他神秘的过去就要被揭开。
“余与汝父乃是至交好友,”赵云霆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声音清冷,缓缓道来他与阿父相识的故事。
太和三年,大晋朝的第二次科举考试进行的如火如荼。徐州也不例外,这一场秋闱,吸引了各地的读书人。不甚繁华的徐州,霎时间变得热闹沸腾。
坻舍内人头攒动,时不时能听见里面的书生抑扬顿挫地抒发诗意,或慷慨激昂地辩论争吵。街头挤的水泄不通,坐贾的讨价还价,商贩的吆喝,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金菊飘香,馨香四溢,这是一场读书人的盛宴。
此时的赵云霆年方十四,正是年少经狂,放荡不羁的年纪。
他随家中的一位叔父来到徐州城,拜访一位大儒学习。
彼时,他在那位大儒的家中认识了严阿父。
严阿父与他同龄,不是先生的弟子,只是先生孙辈的朋友。
他治学严谨,看文章的角度犀利,异常,一针见血,常常给他们带来别样的启发。同时他待人接物幽默有趣,很快几个少年郎就成了知己好友。
他们常常与其他士子高谈阔论,在屋顶上喝着偷来的酒水把酒言欢,或者悄悄闯入西楼秀阁,轻嗅佳人芬芳,又或路过不平,做一把游侠江湖事。
那段日子,是赵云霆一生中最欢快的时光。
说到这里,这位时刻保持严谨高冷表情的明府大人也不禁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严瞳看了严阿父一眼,想不到阿父您从前也是个放纵fēng_liú人物啊!
严阿父察觉到严瞳的目光,唇角一弯,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个傻兮兮的笑容诞生。
严瞳:“额……”
可惜好景不长,秋闱结束,各地读书人回乡。
赵云霆返回家族,继续他的学业。
严阿父也离开徐州城,不知去向。
太和七年,他们再次相遇,彼时两人皆是应考的举子。
少年的情谊让他们很快变得亲密起来,赵云霆邀请严阿父与他同住,共同探讨学问,研究考题。
严阿父欣喜前往。
谁能料到,二月春闱,考试前的一天,严阿父失踪了。
他浑浑噩噩地考完三场考试,便四处打听寻找。
春闱之前失踪,他敏锐地觉得这并不寻常。
更何况严阿父并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这与平日里处事周到的严阿父行为不符合。
却没想到,家族中突发意外,他的父母出事了,他不得不先返回家中处理。
从此,严阿父的消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没想到会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再次相逢。
可惜世事无常,友人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不过他们毕竟是好友,有着不同寻常的情份,他看好友神智不清,家中却只有少小幼儿,想照拂一二。
“汝父乃是举子,身负功名。□□曾下诏,寒门举子,可前去县衙领养米粮。”
大郎闻言,面露喜色,刚要上前一步应答,严瞳先行拒绝:“□□仁慈。多谢明府好意相告,然,我父离魂多年,病前未曾奉献国家,病后亦于国于家无益,愧不受领。”
严瞳总觉得,他家阿父没傻之前,不需要那点粮食,现在,他家阿父虽傻了,可有他们养着,日子过得不说多好,起码有吃有穿,头顶有瓦,比严家村的其他村民好多了。
只是别人家看他们傻的傻,小的小,先入为主同情弱者,认为他们日子很凄苦罢了。
那些米粮,应该给更加需要的人。
严瞳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立在那儿,像棵蓬勃生长的小竹子,嗓音尖尖的,表情认真,另赵云霆刮目相看。
大郎听了严瞳的话,原本就要吐出嘴边的话语转了一圈又生生地憋回去,情不自禁地望向严瞳,看到自家二娘脸上认真的表情,杏眸透彻清亮,微微怔住。
赵云霆的本能反应是这个小姑娘有点傻,可对上小人儿那坚定的眼神,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对方,“你确定?那些米粮虽少,可也足够你们勉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