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院子,恰见一队排成人字的秋雁掠过远山。
晚秋薄凉,天际高远,这没受现代工业污染的古代天空显得尤其湛蓝,清音不由眯缝起双眼,看着远空。
兰陵王亦停住了脚步。
一个僧袍素袜,面色清幽目光深远。一个皂衣深裤,眉如远山,容色俊逸。并肩立于树下,有微风吹起,袍角纷飞,有如一幅水墨丹青,引人侧目。
“清音……可是要下山?”轻言细语,带了三分期待。
不知为何,唤出清音二字,初时觉得有点唐突,咀嚼两遍,却觉得再是适合不过。
此刻称呼中少了带着戏谑的“大师”二字,直唤僧名,显得尊重中带着亲近。
清音点头。并没有留意兰陵王对自己称呼中的改变。却止住了脚步,下意识的不欲与之同行。
漫说现在是女扮男装的古代僧侣,便是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以她自傲孤绝的性子,与这样的王室贵胄也是要避之三舍的。
当下身子微躬,“小僧还要回房稍作休整,殿下可自便。”
兰陵王心下有些失望,面上却云淡风轻一般不作异色,微微颔首,“如此,小王先行了。”
说着先行,脚步却并不移动,眼睁睁看着清音转过身子向着后院黄墙黑瓦一侧的僧房行去。
不知为何,自第一次见后,这清音便一直谦恭有礼,却于无声处带着疏远,便如雪中寒梅,远嗅其芳,却近前无门。
良久,守候四处的随从才得到兰陵王怅然的摆出一个手势,拥着他急急的走了。
那边清音已经越过角门,穿过长廊回到自己房中。
她关上门,自怀中取出主持信符,将其放于床底横板,盖上薄被,又拍了拍。
退后两步双目注视床铺,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安全。
“应该看不出来吧?”清音喃喃自语。
主持信物,安国寺重宝。放在身上怕遗落,放在房里却又觉得不安心。
想起当初穿越,便是因此身受人袭击,一时间愁眉深锁,目光在房中各处一一掠过。床底,柜角,门后……
忽而目光一亮,想起一处地方,急急奔了过去。
果然她用来洗脸的木桶极为笨重,更巧的是木桶下面一筐桶边长久积累了泥灰看起来黑沉沉的,与那乌木颜色极其相似。
清音又掀开床铺摸出床底横板上的信符,将其贴着木桶底塞好。
弄妥后,小心将木桶放回原处,桶里依然倒了大半清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唇角绽出一丝小孩恶作剧般的微笑。
若是空智大师知晓他爱如珍宝贴怀收藏的信符被这般摧残,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如今有了主持信符,行事方便又名正言顺。
虽说有以权谋私之嫌,但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既没有投身豪门做贵族千金,又没有金手指傍身能化腐朽为神奇,还处境尴尬的女扮男装以和尚面目投身,如果不利用点现有条件,叫她如何对得起这么诡异传奇的穿越?
她的志向也不过是在这离乱之中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而已。
下一步,便是公孙意那边了。
公孙意坐在堂中,无端打了个喷嚏。不由看了一眼正在身边被团团围住的账房管事刘四德。
从他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刘四德胖胖的圆脸只看见肉肉的双下巴。身侧围绕的人群外围仍有人垫着脚尖往里挤。
公孙意不由庆幸自己把刘管事叫来是明智之举。
那边有几个在外围转着圈子眼看着挤不进去的掌柜,立刻跑过来找公孙意搭讪。
“公孙掌柜,我与老掌柜乃是多年故交,这样的盛举无论如何也要倾囊相助。望勿推辞。”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我月华楼与如意酒楼一墙之隔,乃是多年的邻居,守望相助,没得说,我月华楼必是其中一份。”
好像前两天还说他如意酒楼厨房烟火熏黑了月华楼的后院。现在面不改色的说多年邻居守望相助,攀起交情来了。
刘管事一手举起衣袖擦汗,耳中听到掌柜这边的套近乎声,不由心中腹诽。另只手却不敢停,誊录着人缝里递过来的名号。
公孙意口中“正是正是,理当如此,理当如此……”笑得一脸祥和,好似浑然忘却了昨日久坐苦等的忿然。
生意人和气生财,他自不会翻出旧账。
眼见今天只一个上午时间,店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心里更是满溢的想要笑出来。
整个大堂里坐满了邺城众家酒楼商贾的掌柜,已经登记了的,欢天喜地得了金元宝似的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走出门去,没有登记了的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自己的名号,一脸焦急担心的等待着。
只一夜时间,便换了天似的形势急转。
从昨日的门可罗雀,到今日的门庭若市,还有远处得了消息此刻才陆续奔来的老板掌柜,就连酒楼里的伙计也一个个的看傻了眼。
一双素白的手将一个玉色茶碗递了过来。公孙意伸手接过,又同奔过来欢喜道谢的某间酒楼掌柜点头寒暄一番,这才有空将目光转到站在身边正微带好奇望着大厅中嘈杂一如瓦市的女子身上。
发扎螺髻,素衣白裙,中间系了一条藕色腰带,垂垂打个挽结,脚上一双浅蓝布鞋,衬着面上三分好奇,五分温婉的笑容,显得素净整洁。
是个可堪调教的。公孙意心里下了结论。
当然,他不会蠢到以为这一夜之间风云变幻化被动为主动真的是这小娘子小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