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一个是妇人,一个是年轻的小娘子。到别的地方指定找不到这么高工钱的活计,难怪要下跪了。
这是同情兼羡慕小白的人。
这公孙公子也不知是在哪许了这小娘子,如今怕是要反悔了。想他初掌酒楼,怕是不好处理罢!
这是站在公孙意这边的人。
如今世道,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可是满大街跑。现在闹出事来,倒看他们结果如何……
这是好事等着看热闹的人。
一时间如意酒楼门前热闹非凡。
公孙意见旁边人指指点点的看热闹,面上依旧冷冷的,将头对着刘管事点了点,“都进来说话吧。”
一边刘管事擦了把冷汗,把小白母女两个扶起来,一面低声道,“两位,便是求活干也不能这做法……得,快进去吧。”
小白方才是急了。现在见旁边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她毕竟年轻,又是姑娘家,脸便红了。
抬眼看公孙意已经折返了身子往店里走了,料想刚才自己和娘那一跪是孟浪了,怕这公孙老板不喜,不由又白了脸。
小白娘也是惶惶然的。
一面骂自己这两日怎么就这么容易脚软,又见旁边腆着大肚子脸养的倍圆的刘账房两只原本精细的眼睛瞪得核桃大的瞧着自己,表情严肃肃的。心里越发不安。
嘴里念叨着,“不该来的,只怕来错了……”拖着女儿的两只手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转身离开。
“娘,咱们进去罢。”瞧见母亲的胆怯,小白倒略定了定。
反正事已如此,大不了做不成这工,还能被人吃了去!
小白娘俩个跟在刘管事的后面。
刘管事发肿的腿越发走着无力,又怕公孙意怪责自己办事无力,心里的忐忑比小白也好不到哪去。
一使眼色,门旁立的迎宾小二立刻跑出门去。
这几日公孙家家主大丧,公孙意又舍了百万家财满城皆知。如意酒楼里门虽开着,却不曾做生意。
两个迎宾小二就在店里帮着擦桌子抹板凳。
门外的喧闹他们也瞧见了。见刘管事使眼色,便立刻站到门口去。也不好驱逐那些闲人,只装作扫地,将那看热闹的都阻在了门外。
公孙意也不上楼,就在一楼柜台边的桌子旁坐了。
小白拉着娘,又要行礼,被公孙意拦住了。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她们坐下。
小白如何敢坐。知道公孙公子是想问清楚,便战战兢兢的将昨日的事说了。
公孙意倒在意起来,问道,“是说有三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么?”
说着双目微闭看了站在旁边的刘管事一眼。神色微凛。
刘管事知道公孙意是问自己酒楼里伙计的工钱了。
立刻走上一步,小心的道,“厨房里也就做了十多年的大灶赵贵是三两三的工钱,这也都是经年老东家涨了月钱累积了起来的。其余管老二是做了八年的,是二两二的银钱。烧火的王犊子和……”
还要再说,公孙意已经摆了摆手。
他今日不是来听这些的。既然问清了月钱没有一来就是三两银子的,外面闹的沸沸扬扬的三两银子到底是哪里出来的,他便要问问了。
刘管事又退了回去。眼睛悄悄瞄了下站着的小娘子。
一张脸有点发白,一口细白的牙齿咬得下唇紧紧的。低着头,就同街上那些寒门小户家小娘子一样,身上的衣衫倒是干净,只是一双手捏得紧紧的,在公孙意的目视下,微微发颤。
刘管事说做了十多年的大灶师傅才三两三的工钱,小白娘心里就咯噔一下。
眼见公孙意似乎一点不知情的样子,莫非那个小和尚还是骗了她们祖孙三代?
但出家人不打诳语,再说也没有银钱落到小和尚手中,那日留他们吃饭也急着要走的,难道只是一通谎话?
这又有什么好骗的,一戳就穿了的谎!
“只要让我在这里做…工钱由公子说了算。”小白也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脚尖。
心里虽然觉得清音小师傅不至于撒谎骗自己。但酒楼毕竟是别人的,小师傅说的话也不一定管用罢。
小白的娘听女儿这样说,将身上补了补丁的衣裳拍了拍,壮起胆子上前,“公孙公子,我家小白年轻,便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还有这位刘爷,也请多多担待。”
“穷人家的女儿,粗生粗养,公子但有事只管交代,白儿一定做的好好的!”
一边说,一边弯下半个身子福了一福。
刘管事在旁边撇嘴。
能不能进来还没个定准呢,这倒先拉起关系来了。
但这妇人话说的得体,一时也不说什么,只竖着耳朵听公孙意的。
他更想看看,公孙意是不是真的愿意留下这个看起来并不能做什么事的小娘子。
跟掌柜重要。跟一个好掌柜更重要。
大齐开国虽不过十数年,华夏历史却已千年有余。
三皇五帝,夏商殷周,魏晋各国,朝代更迭,群阀割据,老百姓也看惯了庙堂之上换来换去的帝王将相。
便是这大齐高氏王族,不也是走马灯似的连轴轮转。先有高欢当权,后有高洋称帝,高殷,高演夺位,到现如今这位大王,大齐建国不过一十二年,已经历经四任!
庙堂征伐,富贵荣华,那是当权者的游戏。
对他们寻常人家来说,找个好主子有个好营生才是最重要的。关系着锅里碗里的那一日三餐。一家老小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