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书房。
烛光将子衿修长的身影投在墙上,夜暗夜沉垂手立在两侧。
夜暗道:“属下查明:八月十二,翟乘在醉花楼约见大伙计,并给他包下一个姑娘。那姑娘说八月十四晚上大伙计从她那里走之后就没有再去过。醉花楼的守门人却说没见大伙计出来,属下猜想他要么是从后门出去的,要么是在里面被杀的。现在咱们还要不要接着查下去?”
子衿没有回身:“那个大伙计对我们不重要了,把他的案子移交廷尉府。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再查下去不过就是要一个结果而已。皇宫和长孙家都牵扯在内,这个结果一定不是我们的敌人想要的,但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案不仅是揭了皇家的丑,也打了长孙家的脸。这是对手的愚蠢,也是对手的高明。我们家的子初公子长大了!”
夜沉问:“那我们岂不是更被动,不能结案的大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呢?”
子衿转身看着两个人:“我想,朝廷里一定有人会比我们更害怕结案。一旦结案,皇孙在我的管辖地出事,我长孙子衿自然逃不了罪责;但主谋呢,刺杀皇孙是何等罪名,他比我更清楚!如果让皇帝知道了,皇帝会再追查下去,要牵扯的人可就多了,热闹的可不光是长孙府!所以,会有人阻挡咱们结案的,我们只需要把案情告破的风放出去,他们比我们更着急!如果我想的没错,今晚他们就在密谋呢。”
夜暗不解:“那咱们就这样忍下这口气?”
子衿淡淡一笑:“现在不是咱们在忍,是他们在忍。他们本意是借皇孙的性命把我扳倒,最理想的结果是我被皇帝杀了;轻一点也要下大牢,只要进了大牢,他们再慢慢害我不迟;最不济也要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翻身。可没想到如意算盘错打了,自己搬起的石头马上要砸碎自己的脑袋了,你说他们恼火不恼火?你说是谁在忍?”
他顿了顿,接着说:“何况这个案子的背后很有可能是一个更大的迷局,我还没有完全看清楚。那就不妨顺水推舟,进去看看,不是很有趣吗?”
夜暗咧咧嘴:“公子,您还玩上瘾了?”
子衿面色冷峻:“你我生逢这种世道,哪里会是世外桃源?一味躲避只能自取灭亡,挺身战斗说不准还是一条阳光大道。老天让我比长孙子初大了一天,我就是长孙家长子。我在一天,贵族世袭权就一天没有子初的份。他没有一天不盼我死,从小他就活在这种仇恨里。哪怕我告诉他我放弃世袭,他都不肯给我活的机会。夜暗,我躲不了,就像当年你们家躲不了兵荒马乱的灾难一样!”
夜暗和夜沉对视一眼,低下头,想起十岁那年的灾难,眼圈红了。二人同时抱拳道:“公子,我们哥俩永记救命之恩。现在您说怎么办,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子衿笑笑:“不用这么悲情。咱们静等!”
次日,子衿例行巡视。走在朱雀大街时,夜暗轻叫一声“公子”,子衿才发现前边父亲的轿子正迎面走来。他立即下马,躬身路侧。
轿子停下来,父亲从轿子里向他招手。他走上前,向父亲问安。
长孙行看着长身玉立容貌出众的儿子,既欣慰又担心:“今天早朝时听大家说案子已经有结果了,是吗?”
子衿垂首回道:“回父亲,的确如此,案情了然。”
长孙行长舒一口气,欣赏地看着儿子问:“那好,赶紧结案,上奏朝廷,你又立首功!”
子衿看着父亲的眼睛:“能不能结案,能不能立首功,首先要看父亲愿不愿暴露家丑。”
长孙行一惊,呼吸都紧张起来:“你是说…是…子初他……”
他探询的目光看着儿子,子衿点点头。
“怪不到卫尉营总在我们府外走动——你是卫尉卿,你打算怎么办?”
子衿依然盯着父亲的眼睛:“您是司徒大人,依您会怎么办?”
长孙行没想到儿子把烂摊子又送回来,一时语塞。
“母亲和我已经退让到这步田地,父亲,您要我们怎么做?”子衿不依不饶。
长孙行知道这个儿子在怨自己,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子衿不想再难为父亲,他为父亲放下轿帘:“如果不想连累长孙一族,那就请父亲转告他:收敛一些,我还认他这个弟弟!”
子衿目送父亲远去,正要上马。只见从旁侧街道急匆匆来了一骑,原来是慕容妃身旁黄门内侍郑始,郑始气喘吁吁:“将军,满大街寻您呢,娘娘宫里等着您呐。”
子衿心下了然,便随郑始来到萃曦宫。
慕容婵一见子衿便道:“子衿将军,正替你担心呢。今天早朝皇帝怒气冲冲,我劝了好半天才熄了火气,估计一会儿要召你见驾。我这里不放心,赶紧跟你说说,你有个心理准备。”
子衿跪下:“谢娘娘对臣的厚爱,臣惭愧,竭尽全力也不能报娘娘恩德之万一!”
慕容婵亲下座位拉起子衿:“起来起来,这算什么恩德,值得你这样大谢的。这么些天你办案辛苦,也累坏了,操心劳力,如果再被皇上责罚,我这心里也不忍啊!”
“娘娘为臣担心,如此厚爱,臣谨记。禀娘娘,此案已有重大进展,不日将结案具报。”子衿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不再绕弯子。
慕容婵又惊又喜:“那就好!不知道那胆大包天的刺客何方人士?受谁指使?”
“刺杀皇孙的是一群江湖杀手,八方客酒家大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