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毛小道与我没有半分顾忌,坐着躺着,相互露了底细,这都不是问题,但是在慈元阁诸人面前,却难免需要装一装,于是将地上的鲜血擦干,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等着他们过来。
经过刚才那一战,慈元阁众人瞧杂毛小道的眼神,几乎都与黄晨曲君一般模样,炙热得几乎能够让雪融化。而且让人敬畏的事情是,杂毛小道的年纪,远远及不上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老家伙,而想到他的身份,他们几乎都已经把这个家伙,当作了未来的茅山掌教。
如此这般,众人好是一番恭维,在我的几番催促之后,方才谈及后续,说龙虎山也有一个名叫罗金龙的弟子失踪,那弟子是张天师的亲戚,善扬真人的关门弟子,地位十分重要,所以才会由望月真人前来找寻,经过刘永湘与龙虎山的一番交涉之后,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暗处捣鬼,挑拨双方的关系,所以大家暂且先回去,仔细调查才行。
莫名其妙打了一场架,然后折转回去,这本来并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因为刚才杂毛小道神勇地以符破符,大败望月真人,使得队伍中的士气高涨,归程竟然快了许多。
杂毛小道并不理会身后那些或好奇、或畏惧、或崇拜的目光,一边疾行,一边调养身息,尽量将自己的修为调息回来。
此战望月真人折损了许多珍贵符箓,以及自信,然而作为获胜方,杂毛小道也耗损了大半压箱底的骨符,以及佩戴了近三十年的本命血玉。特别是后者,虽然到了现在,对于他修行上的帮助已经不大,但是那种纪念意义,却是无可估量的。
当然,并不是说他没有收获,总结而言,他获得了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名声。
这先搁下不谈,我们返回了营地,发现草地上积聚着一群人,似乎正在看着什么,那田掌柜瞧见了我们,低声招呼,我跟杂毛小道快步走过去,瞧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浑身湿淋淋的,面目模糊,却正是失踪不见的焦掌柜。
瞧见了我们脸上的惊讶,田掌柜跟我们解释:“老焦的尸体是被黄大先生在湖边发现的,就是在那片水杉林后面的石湾中。他在死之前遭受过虐刑,双手双脚都被打断,眼睛被刺瞎,耳朵和鼻子被割下,喉咙里被灌了金水,胸口刺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好狠戾的手段,这般地折磨焦掌柜,所为目的无外有二,一是刑供招安,二是即便尸体被发现了,用那走阴勾灵之术,也查询不得凶手的真相。
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见多了各种惨绝人寰的手段,焦掌柜所承受的,不过是ròu_tǐ上的刑罚而已,并不算稀奇,不过这样一个昨日还在与我们同一个桌子吃饭,交谈欢笑,而现在却已然成了一具被湖水泡得浮肿发臭的尸体,想想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们和焦掌柜并不算熟,谈不上有多少的伤感,然而慈元阁诸人的感受却并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平日里笑容满面、处事公道精明的焦掌柜是师长、是领导、是朋友、是老兄弟,这些情感已经融入了生命里去,这般骤然离逝,实在让人扼腕,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抒发不得。
我左右瞧了一眼,发现众人的脸色都不好,城府稍微浅一些的,早已是悲愤地热泪盈眶了。
在营地后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我瞧见了黄晨曲君的身影,他如乡间老农一般蹲坐在石头上,双手拢在袖子里,浑身湿淋淋,结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散落下来,将他的眼睛给遮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没有太多的悲伤,于是拉着田掌柜的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找到凶手?
田掌柜一脸沉痛,微微摇头,说没有,黄大先生在你们走了不久之后就回来了,得到了老焦失踪的消息后,仿佛想起了什么,疯一般地朝着那边跑去,不多时,便将老焦的尸身带了回来,然后一言不发,在那块石头上一直蹲着。我已经叫人去通知阁主了,他应该马上就到。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又瞧了一字剑一眼。
这杀猪匠跟慈元阁阁主交情颇深,但是下面几个掌柜的,倒不能说有多熟,若说伤心,也有,不过与我们一般上下,他此刻的情绪只怕更多的在于自责,毕竟以他天下十大高手的名头,居然还罩不住手下这方寸之间的营地,这话儿说出去,多少也有些让人不信。
说到这里,我多少也有些好奇,昨天半夜,他一字剑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并没有久等,不多时,慈元阁阁主亲自带着人登了岸,与他同行的还有小叔。阁主亲自过去与黄晨曲君交涉密谈,而小叔则过来找到我们,低声问道:“我刚才听方志龙说你们遇到了望月?”
慈元阁少东家果真是个宣传能手小喇叭,事情竟然传得这么快。
与别人不同,小叔对杂毛小道知根知底,自然晓得若是硬拼,自家侄儿铁定搞不定那赫赫有名的龙虎山望月真人,于是多了几分担心。这内中的曲折奥妙不能与别人知晓,我们便把小叔拉到了一旁,将杂毛小道利用李道子的血符惊走了望月真人的首尾,给他悄悄讲明。
这来去,听得小叔一脑门子的冷汗,忍不住地后怕:“还好李道子当年作了布置,要没有他的神机妙算,只怕我就真的见不到你们两个了。”
我在旁边嘿嘿笑,说小叔,我们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次不是半只脚踏到了生死河里?这也只能算是小场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