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实在高明。
人总是习惯性的相信第一印象,他自己捅出这事,陛下首先便会觉得这知县耿直无私,行得正坐得端再者,百家村确实总出怪案,今上笃信佛教,颇为迷信,对这等灵异事件也不会太难接受。
提前查清了经过,证实杜宽所言无误,之后御史的说辞若与他的不一,便会失了圣心,不再被信任。
而重要的撇除百家村的案子,杜宽纵容恶霸,横行乡里,的确不是个好官。柳来旺心知,自家欺男霸女,为害一方,与他的包庇不无干系,是万万受不得详查的。真有御史来巡检,把这上报到朝廷,他柳家就全完了。
倘使杜宽先一步得了信重,陛下对那御史的说辞自然便会存疑,外加上自家靠山在宫里打,这事很容易就能转圜。
这群读书人,心思九曲十八弯,一个个全都蔫坏蔫坏,不可不防
心中如此想着,他的态度愈发和缓“我以为这法子极好,杜贤弟还忧愁什么”
“我位卑言轻,京都都没去过几次,是何谈觐见”杜宽苦笑“要是没人引见,恐怕到死也见不得天颜了。”
柳来旺闻言心里有底,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方才问道“那我能帮上什么”
心知他故意逼迫自己开口恳求,好以此来搓他之气势,杜宽胸中暗恼,却也无可奈何“柳大哥不是与陛下身边儿的祥公公有些私交既如此”
“什么”
蓦然拔高声音,柳来旺的脸色都变了“你说,祥大人是公公”
“这怎么可能”柳平生在旁骇然“他明明是我姐夫啊”
“他妻子是我姑父家的侄女儿,采选去做了宫女,我们全见过的”柳平全跟着补充“假如真是公公,那那怎么娶妻办事啊”
拼拼凑凑揣度他们的话意,杜宽渐渐了悟,面上显出几分恍然。
怪不得他就说,这一家子土鳖,怎么可能攀上陛下跟前正当红的祥公公
把这些信息串联一下柳大姑夫家的女孩儿去了后廷做宫女,意外搭上祥公公,得了他欢心,那太监投桃报李,对她亲戚提携一二,柳家便也跟着鸡犬升天。
别人不晓得,他却知道,柳家“深受陛下喜欢”的果子根本无甚稀奇,味道一般,只是在果实刚长出时套了简陋的模具,别人家苹果是圆的,他家则是方的,此外没差。
这种小手段,乍一看还鲜,时间久了,那股子稀罕早晚会淡去,不会长久的。
何况,其他果农也非傻子。据他所知,近段日子奇形怪状的水果层出不穷,葫芦状的苹果五边形的西瓜三角的梨子,一车一车全送进皇城,过不多久,独占一份的柳家方果怕就要失宠了。
所以,他得趁着祥公公现今尚还愿意搭理他们时,儿成事才行。
想到此处,他面上越发真诚“你们不知道那祥大人便是祥公公,与着顺公公一齐在御前伺候,等闲嫔妃皇子都不敢得罪,深得信赖。”
“太监也能娶妻”柳来旺瞪眼,“他不是早把那玩意切了嘛”
无法忍受的皱皱眉,杜宽含糊道“阉人自有阉人的法子,宫里的对食多了去,有甚稀奇”
不等对方再问,他果断的转移话题“我说那法子还需大哥帮着牵个线,您意下如何”
正事要紧,柳来旺收起八卦,想了想,不太情愿“眼下离年关还有段日子,再等半月行不行”
那柳香草自诩高人一等,一向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前些日子难得接燕儿去小住,结果又出了这事,此刻正瞧他一家晦气。现在主动去贴冷屁股的话,不是自讨责骂
看出他的不情愿,杜宽肃容“柳大哥别嫌我唠叨,有的事儿你该拎清才是。”
“嗯”
下意识瞄瞄四周,杜宽压低声音“没了根的是绝情,他现在心情好,允准两位公子喊声姐夫,殊不知好颜色的宫女多了去,他有权有势,自是少不了投怀送抱的,到时保不准就瞧上别人,对你们一家翻脸不认,又当如何”
见他倏然变色,显见有所动摇,杜宽又加把火“而且,宫里的情形瞬息万变,万一明儿他就招了厌弃,说不得还会连累你呢”
所以,得赶紧趁着眼下能捞好处时,多讨些才是
“成,我一会儿就差人去京城找大姐。”柳来旺当机立断,与到手的利益相比,脸面自然不算什么“不过贤弟,我也有个事情拿不太准,想找你商量一二。”
“哦”心知自己有求于人,也当表现一下,杜宽的身体略略前倾,面上显出几分关心“何事”
“我们上午接到告密,有人假冒皇室,宣称自己乃当朝九皇子,震惊之下立时去瞧,发现果真是些骗子,便把他们拘进了柴房,听候大人发落。”
掐头去尾把事情说了一遍,眼见杜宽的脸色越来越沉,柳来旺心中没底“杜老弟,你觉这事”
挥手示意他安静,杜宽食指轻敲桌面,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九皇子号称“京都第一纨绔”,虽有宠爱却无实权,在他看来不足为虑。即便放他去告状,杜宽也有把握从中周旋,保得平安。
他真正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从这件事中获取大的利益。
太子无能,贤王势大,朝中党派纷争严重,想要往上爬便必须站队。他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威虎县当了六年的知县,眼瞅着要到知天命之年,心有不甘,奈何无人提携,想拉关系又找不到门路,若非前些日子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