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混沌阴暗中, 清脆的铃声遥遥响起。长安一凛, 四周场景如浪潮般, 一层一层迅速褪去。
再睁眼时, 面前一片黑暗。盯着虚空看了好一会儿,她伸出手来用力握紧, 才终于有了实在的感觉。
撑着手肘直起身, 长安气力不支, 微微摇晃,后知后觉的发现整个人虚得厉害, 衣衫早被冷汗浸湿了。
扭头打量屋内,绣鞋仍旧一只里一只外,招魂铃安静的挂在床角桌上小炉中, 贡香将尽,青烟凝成的人影幽幽飘浮,若隐若现。
赤脚下榻对它一拜,长安沉声道“尘归尘, 土归土,放心吧,我保证宝藏不会落入白莫氏的后人之手。如果有幸得到, 我定妥善保存, 把它赠予需要的人。”
话落, 贡香熄灭, 青影随风一荡, 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低垂眉眼叹口气, 她趿上鞋,慢吞吞的靠到窗边,再次望向高悬的明月时,胸间难得有些感慨。
百年之前,女帝君臣力排众议,四次北伐,攘外安内,何等辉煌如今却如宝石蒙尘,星子坠地,只有闲人们茶余饭后才会偶尔提及。
时间的长河奔腾不息,再是璀璨惊艳,也终将湮灭于历史,慢慢暗淡。
所以,当那忧国忧民的大人物有甚意思一世潇洒也就够了。
吊儿郎当的摇摇脑袋,长安顿觉无趣,懒得再想,径自上床睡觉了。
这一夜,她过得奇幻又安稳,另外两家却截然不同。
镇南王府,白侧妃夜半闯进忠正堂哭求王爷拿名帖去请太医来。兵荒马乱后,所有主子都被惊动了。
众人齐聚琳琅苑内,萧逸皱眉“到底怎么事”
“许是今日拜佛吹了风她一贯体弱。”白若楠低头拭泪,隐在夜色中的脸孔却有些白。
与崔家结亲全是她一手策划,除了心腹外,其余人还都蒙在鼓里。一则,她怕提前宣扬了,后不成反闹笑话二么
小心的观察对面三人,她轻咳一声“时候不早,王爷世子大公子且先吧,有我在这儿足够了。”
“你”萧睿不耐的瞪她一眼“赶紧去梳洗,不然待会儿太医瞧见这哭天抹泪的丧气样,成何体统”
听出他的怪责,白若楠咬紧下唇,不敢多说,心中隐瞒婚事的念头却愈加坚定。
大概是素来缺少女娃,府里的三位正主对佩玉都很关照,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这孤女的地位比自己还高。
若是被他们知道看重的小姑娘马上要嫁老男人去作妾
不自觉打个寒颤,惊惧之余,白若楠却又生出一股报复的感。
身为王府唯一的女主人,这些年她看着威风,可到底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是,她出身商贾,不上台面,但至少,拿捏个文佩玉还不成问题。
王爷如何,世子又如何只要她这姨母头,纵是心底一万个不甘,他们也只能在旁瞅着
想到此,白若楠淡淡一勾唇,即便被萧睿当众斥责,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直暗暗观察她的萧臣眉眼微动,突然开口“只是吹了风”
一愣后戒备的挺直身体,白若楠干巴巴的扯扯嘴角“近几日秋老虎,也或许她贪凉,衣裳穿薄了。”
“哦”
这声疑问似有深意,白若楠低咒一句,面上越发诚恳“我每天都琐事缠身,哪来的功夫不错眼去盯着她这孩子,谁晓得这么不爱惜身体。”
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萧逸福至心灵,“此事原也与侧妃无干,只怪佩玉身边的下人太轻慢,连主子有恙都没察觉。”
“不错。”萧臣慢条斯理“去把表小姐身边的丫鬟全都带来,我要好好问问,她们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这”
下意识出声拦阻,对上萧臣淡漠的神色,白若楠生生把滚到嘴边的拒绝吞了去,
这瘸子多智近妖,若不顺着他,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也罢,反正她全安排好了,只有画柳了解内情,量她也不敢乱说话。
这么一想,她重镇定下来,还帮腔道“可不是,这群捧高踩低的奴才,我早便想整治了”
意味不明的轻笑两声,萧臣垂眸不语。很,一群仆婢就被带了上来。
接到大哥递来的眼神,萧逸不动声色的头“哪个是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婢子是。”为首的画柳娇声应道,“画柳有幸颇得看重,小姐一时一刻也离不得我”
“行了”萧逸受不了她的拿腔拿调“我问你答佩玉是何时发热的”
画柳转转眼睛“进香府之后。”
“说实话”萧逸冷喝“到底何时”
仗着侧妃在旁,画柳有恃无恐“奴婢记得清楚,就是府”
“来人,拖她下去先打五大板,之后再来话。”
双臂猝不及防被架起,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拖行出四五步,眼见马上要离开主子的视线,画柳这才慌了“我说我说,小姐在车上就不好了”
抬手示意拽她来,萧逸漠然“你确定”
“确定”画柳吓得面无人色“白天在皇觉寺,小姐她觉得冷,便一直在禅房休息,到上车都没有问题,只是”
似是想起什么,她抿了下嘴,表情有些忐忑。
“把你们府的经过,详详细细讲一遍。”萧逸眯眼“不然”
“王爷,太医到了。”
小厮气喘吁吁来禀告,打断了这场问话。
萧睿皱眉,扭头看去,随即一怔“苏御医”
来人正是苏玄参的父亲,比普通朝臣还得帝心的御医,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