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周一片浓稠的黑暗,女声幽幽自八方而来,哀婉凄厉。
“你是,宛娘?”萧逸警惕的绷紧身子:“长安……与我一道的那位姑娘呢?这便是镜中世界?”
前方渐渐有光亮起,高大的桂树下,一个女子提灯而立,只能瞧见个模糊的轮廓,具体却看不分明。
之所以知道是桂树,是因为此处颇像刚刚经历过的侯府——那庭院里也有棵桂树,宛娘总爱站在树下,就如眼前一般。
“陆姑娘么……”桀桀怪笑了几声,树下黑乎乎的影子上前两步:“她一切安好,至少目前是好的。”
“你欲做甚?”四处环顾一圈,除了眼前的一方灯火,余处皆是一片漆黑,萧逸无法,只得耐下性子与她周旋:“你想留下我们来陪你?”
“原本的确这么打算,不过——”她顿一顿,“若你能回答几个问题,放了你们也无妨。”
萧逸无奈,不得不应:“你且问。”
“我的记忆,你刚才全瞧见了——蓉娘与我分明都不介意,可你为何不愿享齐人之福,娶了我们两人?”
“我只喜欢一个,为何要娶两个?”萧逸蹙眉,总觉得说“我”有些别扭,干脆以侯爷代称,“更何况,嘴上说得再好,也没有女子会不介意吧?真心爱慕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舍得她受丁点委屈的。”
沉默了一会,宛娘突然冷笑:“你的陆姑娘呢?她出身寒微,你会娶她作正妻吗?”
“当然。”萧逸答得毫不犹豫,心里又加一句:只怕她不乐意嫁。
又是数息静默,宛娘兀自喃喃:“所以,他其实也并没那么喜欢姐姐……”
额角轻跳,萧逸还没琢磨清楚她的意思,便听对面又问:“既然不爱妹妹,你又为何要奉旨成婚?”
“你觉得,侯爷会为了个女人抗旨?”萧逸忍不住吐槽:“我不晓得你们女人是不是只知道情情爱爱,但这世上除了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更多的却是责任与抱负。”
“哦?”
“侯爷的确心悦蓉娘,可还远不到为她抗旨、舍弃家族于不顾的地步。”
“那你呢?”宛娘再问:“若是有一日,你必须娶其他女子复兴家族,可会就这么舍了陆姑娘?”
萧逸惯不会唬人,这个问题又实在刁钻,左思右想后,他老实道:“没发生的事,我不敢妄言。”
“呵,我还以为你有多深情,不过如此尔尔。”
“我若坚决与她一起,难道你便开心?”萧逸撇嘴:“连父母亲情都不顾,又怎会顾念他人?”
“倒也是。”宛娘点点头:“婚后你我琴瑟和谐,我主动为你与蓉娘创造条件,贤良大度不计较,你为何还是不愿?”
“这个……”
仔细想了想,萧逸认真道:“我自小就打算好了:娶妻么,要么娶个喜欢的,要么娶个知书达理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前者可遇不可求,而后者,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却会给予应有的尊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自然不需要第三个人——除非年到四十还无子,那不得不纳妾。”
前世的他也确是如此,与江明心虽然没有感情,却给了她世子妃应有的体面,从不让她难做。
只是,江明心却始终对二人间冰冷淡漠如例行公事般的关系耿耿于怀。
“原来……竟是这样……”
“啪嗒”一声,宛娘提的灯笼掉落在地,暗淡的火光摇曳两下,“噗”的熄灭了。
她抬起头,两只眼睛发着渗人的红光,似哭似笑,声音尖利得刺耳。
“他与姐姐在侯府恩爱,我却在道观吃苦受罪。费尽心机的怀上孩子,本以为能够换回身份,哪知却被锁进地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着害怕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影响后代,他们甚至把我活埋进能旺子孙的风水福地,唯恐我死后冤魂来复仇,又请高人来施秘法,以这八卦镜封住我的魂魄,让我不得轮回……”
哭声渐大,萧逸难受的蹙起眉,却不敢动,生怕激怒了她。
“这百多年,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才得到这般对待,却原来,只是所遇非人……若他专情,便不该在心里有姐姐的时候再招惹我;若他负责,就不该妻妾不分,强逼我给心上人腾位!”
女声蓦地尖锐,仿佛破铁片相刮,萧逸忍不住捂紧耳朵,却听她转瞬又轻柔的道:“萧世子,您比他好过千万倍,不如留下来陪陪我,如何?”
话落,一阵阴风划过耳廓,仿佛女子呵气如兰,却冰入骨髓。
再也忍受不住,萧逸“刷”的拔剑舞过身周,眉头紧皱:“我是不会留下的——说,长安在哪?”
“她?”宛娘呵呵的笑起来:“若要她活,你便得留下来陪我。”
四面忽然大亮,萧逸谨慎的环顾,发现自己正站在个岔路口。面前的两条路,一条的尽头依旧是宛娘和桂树,另一条的尽头却是扇黝黑的巨门,途中不时闪过歪头断腿的种种怨鬼,好似通往地府。
这是在逼他不得不应。
“我……”
“你真以为,那点障眼法能困住我?”
朗朗女声从容的传来,身侧的黑暗突然被撕开条口子。萧逸猛的转头,就见长安闲庭信步,从那缺口中迈了出来。
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长安满脸欣慰:“我的眼光果真一如既往的好。”
“你没事?!”萧逸一顿,紧张的上下打量她:“那女鬼说……”
“我一直在那方瞧着这边。”长安向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