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过天晴”四字,只是作为暗语。表示无幽盟被吉祥派出的人已到达都城,并且接手事务,无其他异常。所以,吉祥看见这四字才松了口气。他紧捏了这张纸,与云容吩咐,第二日定是还有消息。要他再候。那一次怕才是真正的都城宫内之秘事。
现在已经数日做同样之事,即便不吩咐,依云容的机敏也猜得出吉祥的想法。他也瞧得出此事非几张信纸这般简单。纸虽轻薄,上面所写却是千金之中。他对着吉祥用力应声点头。
第二日依旧再等。换了一艘小船,送予他消息来。前一日的小船怕是还未来得及回转。云容接下信函又一次不敢轻待。这一回,他所路过之处,再没了那些紧张之色,他的脚下更快了两分。
“云容。”吉祥让他关门关窗,点起烛火。这一次,他先看了心中内容,差点紧张失声了出来。云容赶紧凑上前来,要瞧发生何事。但吉祥收拢了信纸,思考片刻,才又展开纸来,对照烛火来验证。
随着纸张转幻颜色,云容也算瞧见了上面的几个字来。部分被吉祥遮挡,但还是看出大意。竟是说那洪王康复乃是谎言云云。这下,云容算是明白为何向来冷眼冷语冷面的吉祥也会有动容之色。信上自己未看到的内容还不止这些,怕是更为急要。
果真,吉祥对着烛火才匆匆照过,便唤云容与自己一道去石室之中对穆云海禀明此事。定是要将信函仔细给盟主看过,一同商量对策。
“对了,还有去喊少主一同过去。”吉祥怕自己漏掉博昌,又补充道。但两人才转出门,他就改了主意,“算了,云容。待我给盟主看过之后,看盟主有何吩咐,再告诉少主吧。”
这也是极少见的事。一向做事果断,从不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吉祥,竟然也会犹豫不决,六神无主似的。云容应声下来,小心跟随,只怕之后还会生出什么变故。幸好之后,直至到了穆云海休息的石室之中,吉祥都未再改变主意。
但他脸上明显忧色,自一入石室就被穆云海看得清楚。开口便关心吉祥道:“看你脸色不佳,有事?”
“是都城的消息来了。”吉祥将信函递上,穆云海却不如吉祥那般着急。先将信捏在手中,又问了吉祥道:“你若身体不好,就先回去歇着吧。”
吉祥苦撑着,硬扯出点笑容来。
“吉祥哪来这般娇弱了。不过是因都城之事有些担心罢了。”
他的话才让穆云海重视起手中之信。
石室中没有普通房屋的窗户,自然没有足够的光线照明,只有烛火数支。所以,当室内数支烛火都一同亮着,也就不必再去点什么蜡烛了。穆云海只随意一展开信纸,也就能看见信纸眼色的变换与上面所写的内容。
“宫内果真有变。”穆云海看完只简单说这一句。里面的内容皆藏于他的心中,与他自己所料猜的没有多大出入。“他果然是没耐心再等了。怎会错失这样的机会。”
“但太子毕竟是洪王的亲嫡子,为何就下得这样的手呢?洪王对他一向疼爱有加,并无亏待。”吉祥甚至是克制了某种难耐的情绪才将此话说了出来。
“他亏待了。他的亏待就是活得太久了。”
穆云海将信纸攥在手心中。见吉祥的脸色更差了一些。
“坐。”
他说出一个字来,目光指着他身旁的石凳,示意吉祥坐下。吉祥也不违抗。
“我无事的。多谢盟主关怀。”
“这么多年,你还未忘记以前的事。”吉祥猛地抬头,脸上满是吃惊。他没想自己的心思皆被穆云海看穿。
“说句大不敬之言。我只是看不过太子的行为。”穆云海不动声色,就算是让吉祥继续说下去,“盟主至今还记得当初为何收留我的事吧。”
“自然,否则我又怎会看出你为何脸色会这么差的原因呢?”
“能深受父爱便是我当年至死都无法体会到的亲情。所以,我对太子的行为甚为不耻。”一直恪尽职守守于门旁的云容头一次听到吉祥的私事,即便再不愿去理会这种私事,但声音还是直往他耳朵里钻。他避也无处避去。还不如冷落他,让他守在门外,隔着厚厚的石门为好。
虽云容这般介意,吉祥的早年经历之事云容还是有些想听听的。
“吉祥啊,你还在耿耿于怀。我这个弃子都没气恼,你倒是气得这般。”
“加上盟主所受的委屈,我怎能不恼。”吉祥说得甚为诚心,并不像是普通人的溜须拍马,他的眼眶竟也有些红了,“当年,我这个遭受父母诅咒之子,若不是盟主收留,今日又怎能好端端活着。”
“你父母是愚不可及之人,随意听信了术士的慌骗,就信了你定是灭族之人而将你抛弃。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收留下你,还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吉祥’。”
原来如此。原来吉祥大人的名讳是这样来的。
原本并不爱八卦的云容却在角落,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心中点头,颇为同情当年吉祥的遭遇。
而后,穆云海又道:“而后,我也算是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也让他们后悔错信了那个骗子。”
此话何意?
云容又细细琢磨两句话中的矛盾之处。
“算是为你报仇了。”穆云海苦笑道,“你怕还在怪我杀了你的父母,还有全族人吧?”
“既然他们已经认定,至死也不悔改,不愿带我回去。那便给他们想要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