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这个穿越回来的灵魂,和我幼年时的自己,不能共存。”封睿沉思道。
顿了顿,他又否定:“我们已经存在在同一时间了,实际上,应该是不能出现在接近的空间。”
邱明泉糊里糊涂地听着:“啊?”
封睿已经慢慢理清了脉络:“这个时空,大概只认那个幼年的我——毕竟他的存在才符合时空规律。”
邱明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有点道理。
封睿苦笑起来:“我一直在苦苦思索,我既然回来了,又没有占据我自己的身体,那么这个世间的幼年的我,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就是一个悖论。
能容纳这个悖论存在的,应该就是这块祖传的玉石吊坠。空间法器,时光宝盒?随身空间?……
可不管怎样,他回不去自己的身体!
一旦和幼年时自己的生存空间重合,他这道来自未来的残魂,就会自动消失,就像是活该被镇压的孤魂野鬼。
一时之间,封大总裁竟然对于过去的自己,起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嫉妒心情。
他这些天,暗暗苦思冥想的,不外就是能够重新遇到过去的自己,说不定就合二为一,和这个幸运的邱明泉一样,重新活上一遍。
所以他才暗搓搓地引诱邱明泉来到这里,甚至不敢事先告诉他。
可是现在,一切希望都化为泡影,事实给了他一个貌似合理,却又让人抓狂的答案。
假如幼年的自己过着他的人生,自己也只能以这种被禁锢的游魂状态存活着,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邱明泉好半天听不到封睿的声音,不由得有点惴惴不安。
他紧张地握住了胸口的玉石吊坠,啊,还在。
封睿有气无力地开口:“别摸我了,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和你在一起了。”
他的前生,一定是太顺风顺水,所以败光了一世福荫。所以这以后,就只能安心做这个愚笨小民工的贴身保姆、辅佐之臣。
等到七八十年后邱明泉寿归正寝,他也就只有跟着一起进火葬场的命。……
刚刚嫉妒完自己的封大总裁,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还不如来一道雷电,把这块玉石给劈了吧,说不定他还能早点投胎——他怨恨地想。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邱明泉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
狂风骤起,白天还晴空一片的天气,忽然就乌云遮蔽了天空,一片漆黑。
一道银白的闪电犹如怒龙,从高空闪过,如同鹿角枯枝,蜿蜒而下,直直劈在他们面前!前方一棵大树正中雷电,一根粗壮的树枝“咔嚓”一声,断裂掉了下来。
刚刚还在怨天恨地的总裁先生,忽然闭上了嘴。
我艹……他心里涌出来无数泥石流一般的咒骂。
算了什么都不说了。说多了也是泪啊!
在这个灵魂不死、重生转世、时空扭曲都统统能发生的世界,他现在毫不怀疑自己再埋怨上天几句,上天就会毫不客气地给他劈上一道雷击。
——他不、想、死!
就算只是一道残魂,他也想活下去啊!
……
小屋里静得落针可闻。邱奶奶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肿着一块,身上湿漉漉的,裸露出来的手背上,还有刚刚被邱爷爷用板凳打出来的红肿。
可是他的眼神却坦荡而纯净,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胆怯和闪躲,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担当。
邱奶奶忽然觉得,有点儿不认识这个孩子了。
一晃眼,十几年前那个清晨,浑身青紫躺在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然也变成了小大人模样。
低头看看塑料袋里的一堆东西,她一件件翻看着,忽然就老泪纵横了——这些东西,全是给他俩两个老人的,竟然没有他自己的一点!
邱明泉咧开嘴,眼神亮亮的,肿胀的小脸满是开心:“爷爷奶奶,明天,我带你们进城,去精品商厦吧,那里文具柜台的营业员,可以为我作证的!”
老头迟疑地慢慢转过了身,终于将信将疑了。
“你……你真的没有做坏事?我明天可要真的跟你去城里的。”
“放心吧,爷爷!”
……
终于到了午夜,邱明泉等着两位老人睡下,忍着疲惫和疼痛,悄悄爬了起来。
回来时,外面就下了小雪,谁知道一夜下来会怎样,万一明早大雪封了地面,叫他怎么去找玉石呢?!
悄悄出门绕到窗子后面,果然,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雪。这附近是郊区,窗子后是一些杂草丛生,前几天放火的痕迹还在,黑黝黝的墙面衬着皑皑白雪,在深夜里依旧能看见一片微微的白。
玉坠太小了!颜色又是莹白,被邱爷爷扔出去的方向和远近都不清楚,邱明泉心急如焚,只能在雪地里按照猜测,不断地到处摸索。
深夜里,万籁俱寂,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野草的沙沙响声,邱明泉的小手在冰冷的雪地里不停摸索,不一会儿,就被锋锐的野草齿边划出了道道血痕。
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冰雪冻僵了他的双手,甚至双脚也开始僵硬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远处的天光似乎也渐渐亮起来,可是邱明泉却依旧一无所获,心在一点点下沉。
……
好半天,四周都安静地像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