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在牛渚住了一晚,第二日黎明,推开窗户,见大雾弥漫,遮天蔽地。原来昨天后半夜北风停了,冷暖气流交融,形成一场大雾。刘泽三人用罢了早饭,信步向江边走去,沿途但见人流川息,模模糊糊,只闻人声,高树房屋隐藏在无边的雾气里,营造的仙境一般。来到船上,水手起锚,预备开船,只听一人喊道:“船家慢行,小子欲往皖县一行,可否捎我一程?”刘泽、鲁肃相视一笑,听声音正是昨晚借钱的那人,被雾气遮掩,看不到面孔,隐隐约约见一瘦小的身影匆匆赶来,刘泽扬声说道:“可是江东糜公子乎?”那人身形一顿,旋即快步赶到江边,对着船上说道:“原来是刘公子座船,屡次打扰,冒昧了。”刘泽笑道:“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快上船来吧。”那人听到有缘,身形又一顿,不过很快走上船来。刘泽笑道:“糜公子省下不少船资矣。”那人脸上一红,说道:“到的皖县,所借银钱,加倍奉还。”刘泽呵呵一笑,说道:“你看我像差钱的人吗?”鲁肃在旁说道:“糜公子小小年纪,奔波不易。”那人眼圈一红,说道:“实有苦衷。”刘泽错开话题,问道:“不知去皖县寻亲还是访友?”“我家在皖县开有商行,此去照看生意而已。”鲁肃家在东城,江东人物大多熟悉,随口说道:“肃乃下邳东城人氏,未闻江东糜家有经商者,且皖县设有分号,必是富甲一方,财力雄厚,方可为之。”那个糜公子嗫喏半晌说道:“不知刘公子欲往何处?”刘泽道:“我与子敬,久闻荆襄人物鼎盛,此去拜访硕儒杰士也。”糜公子说道:“原来刘公子等欲往荆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刘泽笑道:“但说无妨。”“可否让小弟伴随左右,往荆襄一行。当然,路过皖县,小弟自去筹集银钱。”刘泽与鲁肃对视一眼,史阿说道:“兀那公子,好生没趣,我家公子借你银钱,如今又要叨扰我等。”糜公子见史阿说的难听,只好说道:“到的皖县,奉还所借银钱罢了。”说罢,泪水在眼里打转。刘泽笑道:“此去荆襄,非止一日,皖县生意不需要公子照看?”糜公子见刘泽话中似有回转之意,说道:“皖县糜华,糜家老人矣,小子到皖县,托名照看,实则游山玩水而已。”“糜华?”刘泽一愣,这个人好像很耳熟啊。
鲁肃说道:“既然糜公子如此清闲,何妨结伴到荆襄一游?”刘泽思索一会,蓦然想起乔玄曾经提到过糜华,乃是朐县糜家在皖县生意的负责人,乔玄一家人正是通过糜家商行的大船,到了青州,然后换船到襄平的。这么说来,眼前这人故意隐瞒身份了,刚才鲁肃说了江东糜家没有做这么大生意的,那这个所谓的江东糜公子,其实是朐县糜公子了。看这人不过十七八岁,文文弱弱,还故意改变了嗓音,刘泽思索着,看向了糜公子的颈部,此时天气尚冷,那糜公子的衣服严严实实包裹着的脖子,刘泽无奈的一笑,说道:“糜公子谈吐风雅,必是饱读诗书,结伴同行,一路可得欢谈。”糜公子见刘泽也答应了,兴奋不已。
大船西行,两岸青山滑行而过,江中万舸争流,江水滚滚东去,奔腾不息。刘泽第一次来到长江,包括前生今世,心中无比兴奋,高声唱起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歌声伴随着桨声,两边青山激荡,端得令人遐想不已。鲁肃第一次听到这首《临江仙》,被歌词的大气震动,心中暗想,传闻此曲乃是明公所作,果然词曲激昂,词意深远,明公真乃放达旷世之人也。刘泽一曲唱罢,鲁肃说道:“公子此曲,慷慨悲凉,荡气回肠,令人生万千感慨矣。”糜公子说道:“传闻此曲乃东平刘润东所作,刘公子与之莫非亲近也?”刘泽笑道:“刘润东此曲一出,东平传唱,襄与刘润东,无亲无故,皆刘姓而已。”糜公子说道:“那刘润东倒真是个大才,所作诗词,坊间流传。其夫人蔡文姬,精于音律,为之谱曲,传闻他夫妻二人词曲唱和,慕煞世间痴情儿女也。”刘泽呵呵一笑,没想到自己两口子的事情,也传了这么远。鲁肃说道:“公子请看,江水滔滔,奔流到海,两岸青山,夹峙而出,面对此景,公子必有大作。”刘泽信手指向西方,见上流一叶小舟,挂着船帆,顺流如飞而来,刘泽道:“此可谓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也。”鲁肃、糜公子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刘泽扣舷吟诵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江水滚滚来。”糜公子道:“听词意,江水秋景也。”刘泽老脸一红,正要措辞,鲁肃鼓掌大呼:“由春知秋,公子思虑悠远。”
几人在船上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皖县渡口,糜公子说道:“我下船后,换小船去皖县,不消半日即可来回,烦刘公子稍待。”刘泽笑着挥了挥手,糜公子自去了。鲁肃笑道:“此女子万里独行,胆识过人也。”刘泽楞了一下,问道:“子敬何时看出端倪?”“牛渚相遇,虽故作男儿姿态,然难掩女儿家之气,以故知之。”刘泽说道:“船上糜公子提起,哦应是糜小姐,提起糜华,令我想起朐县糜家,此女莫非朐县糜家人?”鲁肃道:“糜子仲与刘玄德亲厚无比,肃先疑此女欲对明公不利,后来观之,似无恶意。”刘泽笑道:“此女年不过十八,身体孱弱,有何作为?”鲁肃笑道:“独自外出,必有隐情。”“此糜家家事也,何以知之?”鲁肃道:“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