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乾清宫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明媚的阳光照着金碧辉煌的檐牙勾瓦,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宫女太监依礼跪下,口中恭谨念道:“殿下万福金安。”
不知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还是今天的妆扮过于威严,竟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小觑我的眼神。我昂首挺胸走入春恩殿中,只见乔序正坐在长窗边,面无表情地批阅奏折,柔光笼住他俊朗的轮廓,宛如一尊神像。
我心底莫名“咯噔”一下,连笑也笑不出来。
“都退下吧。”
宫洛与孙文英对视一眼,默契地躬身告辞。他这才抬头看我,露出一抹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微笑:“过来坐,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愈加疑惑,他为何不生气?难道刚才他脸上的凝重表情都是装出来的?我鬼使神差地向他走去,在他身旁的鹅绒软羽坐垫上坐下。
他伸手抚摸我柔滑的发丝,眼中漾起的温情宛如太液池畔叠叠波涛,汹涌着将我的心一举吞没。
我的眉心一动,满以为他叫我来,多半会兴师问罪,没想到竟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绵绵情话?我娇羞地垂下臻首,他顺势将我揽在肩头,柔声道:“昨晚,你让宫洛送出已经呈给朕御览了。正因为如此,朕才没有对你三哥用刑,只把他软禁在家。”
他搂紧了我的肩膀,声音愈发温柔:“素素,你很远见,懂得如何在危急时刻首先护自己周全,倘若没有你这封信,朕也不知道要如何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
他将我从他肩头扶起,深望着我的双眼:“有妻如你,甚获至宝。”
有妻如你,甚获至宝?
我热泪盈眶,不住抽动着唇角。这句话让我宛如置身花海,春风拂过,连呼吸都是芬芳的感受。我多想亲自复述它,可我忘了,我从来不会说话。
他抚着我的脸颊,忍俊不禁:“怎么,你想说有夫似朕,如获至宝么?”
我没好气地捶他一拳,转过身去不欲理他。谁知他顺势环上我的腰身,在我耳畔轻声道:“夏太医不是说,你可以先从学习口型开始么?那朕就教你这句话怎么说。”他将我的身子转过去,迫使我与他对视:“来,看着朕的口型,有夫似朕,如获至宝,学会了么?”
我“噗哧”一笑,摇摇头,恍然间看见一个身影逐渐靠近窗户。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乔序瞬间收住喜色,沉声道:“进来吧。”
我的心也瞬间一沉,这莫非是什么暗号?
“嘎吱”一声扰乱了我的思绪,我凝神一看,来人竟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不是孙文英?
他走到跟前,乔序直接摆手道:“不必行礼了,东西呢?”
他躬身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道:“还请陛下过目。”
乔序从他手中拿起来打开。他没允许我看,我便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那名小太监也跪在我们脚下静候吩咐。
半晌,乔序将那张纸揉成一团,道:“你即刻告诉万宇轩,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诘珂东利从倭国接回来!朕在燕京等他,倘若做不到,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小太监郑重叩首,朗声道:“是!卑职遵旨!”
乔序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起身,迅速从屏风后面绕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是谁?为什么穿着太监服饰又自称“卑职”?万宇轩又是谁?他姓万……该不会是万梦薇的哥哥或者弟弟吧?
正在我思索时,乔序将那团纸递给我,唇角漫上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刚才你做得很好,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现在想看看么?”
我点点头,在他的首肯下展开那张皱巴巴的宣纸,只见上面用北燕官文写道:“微臣万宇轩跪启,北燕朝陛下万福金安,微臣已找到高丽先王长子诘珂东利,因黑齿常之与倭寇勾结阻挠,暂不能将其带回北燕,还请陛下再允微臣一些时日,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听说大王还有一位流放倭国的长兄,不知道玉山大妃会不会趁机废了你,请求天朝另立新君呢?”
乔巍的话宛如一发利箭,正正射中我的心扉!那天晚上我与乔序微服私访,在西市花满楼里,他就是这样对黑齿常之说的!
乔序果然在派人找他的长兄!
不过,以乔序一贯谨慎的行事的风格,怎会轻易让乔巍知晓此事呢?
“看完了?”
乔序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冲他点点头,他勾唇笑了笑:“老规矩。”
我当然明白他口中的“老规矩”是什么,当初微服私访前,卢凌从宫外传来密信,看完之后就被他付之一炬。
我见那小小的火炉在大殿一侧烧得正旺,便起身走过去,将它掷入其中。火光倏然明亮,不过一瞬,那张写满证据的纸条就这样消失在锦宫城里。
我再次回到乔序身边,凝望着他深邃的双眼,他也看着我,款款道:“怎么?你想问什么?”
他鬓边逸出几缕轻柔的发丝,迎着阳光,仿佛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我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写道:“你先告诉我,万宇轩是谁?”
“万宇轩是万梦薇的哥哥,怀柔贵妃薨逝那年,万家人被允许入宫吊唁,朕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和梦薇的,”他低眉微微一笑,“说来也巧,他本不该负责这件事情,是梦薇误打误撞促成的。”
是万梦薇促成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