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的大学生活在第一天与新同学的奇葩沉默后并没有继续尴尬下去。这次与家人的分离,虽然距离远了许多,却也并没再像初一刚离家住宿那会天天以泪洗脸。没过两天,一场即将到来的台风便让全校停课、停水、停电,让草儿寝室里的六个姑娘有了机会亲密交流的时间和机会。
台风是海城的特色,学姐告诉草儿这些学妹们,每年不来台风那是不正常的,不过,今年的这场台风似乎来得特别的大,比往年确实有些不同。学校小卖部和食堂的面包、泡面、水和饮料、饼干等能当成干粮吃的都被学生们一抢而空。草儿和寝室里的其他五个室友便天南海北地开始聊了起来。
原来,草儿第一天在寝室里碰见的自己的老乡便是林信,那当天第二个进来的瘦小的大眼睛女生便是方敏,当天这三位在一起又是一起整理床铺又是一起逛街的,竟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的确是奇葩得不行。另外两个女生,一位是本地姑娘路翊,还有一位是从河北来的刘奇。
台风在门窗外呜呜地嚎叫,六个姑娘呆在她们的寝室里却是温暖如春,一天下来,便都已熟识得很。但草儿也都告诉姐妹们的是自己的学名云锋,而不再是草儿这个小名了。
大家说起云锋和另两位第一天的奇葩逛街,也是觉得十分搞笑,难以想象她们是怎么在沉默中走完来回的十几公里路的。但至此,草儿,不,应该说是云锋,便开始了她在这片校园里的青春热血的挥洒了。
说来也是,可能是离家太远的原因,云锋曾经因为家里而生出来的恐惧、焦虑和紧张,都在这个海滨之城的校园里荡然无存。
她对于琐碎的事务没什么兴趣,因此班里和年级的干部竞选,她倒是都不参与,却是选了一些她很感兴趣的专业性的校园组织。其中演讲协会、学校关工委、学校报纸的小记者,这些关于口才与写作组织,她一去面试便毫无疑问地被录取。
其实她也想去参加绘画相关的协会,但碍于自己从未经过专业训练,里面参加的都是美术系里的专业的同学,并且还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进去,这对于刚入校门的云锋来说,是支撑不起的,也就只好放弃。
每周三的晚上,便是演讲协会的活动,云锋虽然在家是个闷葫芦,但在同学朋友当中却是被认为有语言天赋的。因此,很快地,甚至是在她入协会里来的第一次演讲活动中,她便崭露头角,被协会的副会长看中,想找她做协会管理层的后备人选,协助协会做管理工作,但被云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云锋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从不喜欢受任何拘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我在家都各种拘束,难不成在家外了还要被这些个条条框框地约束着吗?
在关工委也是一样,虽然她名义上是个副部长职责,但起的作用并不是管理,而是协助她的部长——一位在保卫海城的解放战争中为掩护海城人民撤退时,被炸弹炸飞了左手手掌的英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做一些公益性的事情,这是云锋喜欢的——她不喜欢分歧,喜欢和谐。专业和公益事务,相对于管理中需要的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处理来说,那是让云锋心里更顺畅的。
不过,在当学校校报编辑部的小记者时,云锋心里却是为着战胜她的恐惧而去的。
云锋很清楚自己的弱项,便是对于父辈的同龄人有着没有来由的恐惧和笨拙。她必须要克服这样的一种不良的情绪。而小记者,于我们的云锋同学来说,最难的不是发现新闻,也不是采写新闻,而是发现新闻后需要去找新闻的当事人约访,那些当事人都是像她在家时看见的父母亲的脸一样严肃而难以接触,这是她恐惧的。
的确,在家的时候,但凡家里父母因为什么事而沉着脸不说话,她便立刻心情紧张,觉得他们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情绪,她便会不知所措,在她内心的僵局里徘徊、恐惧和焦虑。
也由此,一边把自己放在家庭末位的云锋,又一边勇敢地担当着家庭事件中的所有责任。这样的一种情绪,令人无法判断她是个胆小如鼠还是勇于担当的大无畏之人,也许,归根结底,她便都是应者善良而生出的这些恐惧与责任担当吧。只是,她的这种善良与单纯,恐怕到了复杂的社会,却不免要被居心不良的人所利用了。多话不说,且先说她的现在罢。
她一度被自己这种在长辈,尤其是严肃的长辈面前的不自在而困扰,现在,她离家远了,是时候要解开这个结了。
为此,她在心里设置好碰见老师们打招呼的固定程序。
首先是,可以按照遇见的时间来打招呼。比如早上遇见老师或校领导,便点头微笑说某某老师早上好,中午和晚上便以此类推。
其次是按照遇见对方正在做的事情来打招呼。比如,老师是刚下课迎面走来,她便可以微笑问老师下课了呀等等。
再次,若是一时之间什么缘由也找不到,便只需要点头微笑问候说老师好便是了。
如此这般,云锋便帮自己跨过了第一道与长辈式的老师和领导们交往的恐惧的门槛了。
但浅浅的点头之交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深入交流时的恐惧也要被驱除。这于云锋来说,是个难题。
于是,成为学校小记者,去和眼里的那些大人物做采访,便是她给自己设下的第二道需要克服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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