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回来后病了两天,头疼,烧到三十九度。几乎滴水未进。
母亲对她又气又心疼,父亲急得团团转,君生忙着给姐姐端茶倒水,草儿却是昏沉中始终不吃不喝。
一家人正一筹莫展时,却不曾想,在床上躺了三天的草儿,回过神来了,开始喝粥吃饭,没过两天就烧也退了,人也恢复正常了。
九月六号,草儿娘就开始给草儿收拾各种临行前的衣物、吃食等等。幸好草儿去的海城师大不用买被褥,不然草儿娘估计床单被褥都要一气儿从老家带了去。
九月八号,草儿辞别了母亲和弟弟,带着对大学新生活的期待,带着对乡土里所有亲人的爱恋,和父亲一道,踏上了去海城的去路。
这是草儿平生第一次出远门。早在她十二岁还在上小学时,她便在心里暗自发誓,等将来长大了,一定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从人类文明的发起之源到当今社会的科技之城,都要寻访一遍,于朝晖夕阴里体验人生百态,最后再安静地回归于山林,用笔去记录和总结自己的这一生。很难想象,这是当时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心思。当然,这个心思,草儿也在当时和李云峰提起过。也许这也是李云峰下决心不拖累草儿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吧。
当然,草儿的心底里,也还潜藏着前些日子的一些忧伤,甚至是悲伤。但所有的有关那个人的伤痛,她都已经放下。她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呢!
不回头,向前看。这就是她的人生准则,她要求自己严格地按照这个准则去做,并且要做到。
而这一次的离家,和小学三年级离开奶奶到新家,和初一时的离家住宿都大大不一样。她再也不是匍匐在父母和家庭的羽翼下了,属于她的人生,属于她的时代已经来临。
2000年时草儿老家还没有能直达海城的火车,连k开头的慢车也没有。他们只能先坐大巴车行一百里路到韶城,再从韶城做火车到广州,而后从广州再转火车到海城。
这于草儿父亲来说,是一趟辛苦的旅程,但于常年居于山城没踏出过半步的草儿来说,既能转移心里伤痛的注意力,还能终于看见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大世界,实在是一件新鲜好奇而又令人兴奋无比的美事了。
草儿和父亲到广州时是中午的两点多。
父亲带她吃了点东西,便在广州站的广场周边转,带她熟悉周边的环境,以便她以后再来回时能自己懂得找吃的,或是没火车了,能到旁边的省客运站搭大巴车。
但草儿实实在在是个路痴。她跟在父亲身边,除了知道附近有一个流花车站,有一个省客运站,广场一侧还有一个邮政和银行外,便是站里标志清楚的进站、出站和售票大厅,至于父亲再说的立交桥的对面有什么,她是一概记不住,也不会去考究的。
她的注意力,都在这火车站里开学季中乌央乌央的人堆里。那些人有的一看就是农民工,铺了个褥子就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他们用蛇皮袋或麻布袋装的满满一袋子的东西;有的是青年人,应该是已经工作了的,神情举止都很独立自然;还有的是学生,身边也像她一样,有着父亲一样的陪伴。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或行或坐,在行李寄存处和售票大厅门口走廊上坐着等车等买票的,在提着行李排队进站的,在安检的,坐在候车室里的,他们都各不一样。
这都对草儿形成莫大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这每一个人的故事,但她又胆小,绝对是不敢在这样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去随意发问攀谈的。
去往海城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当晚的十点开,慢车,到第二天的八点到达。
草儿早在八月底,就按照父亲的吩咐,提前十天就在老家县城的火车售票窗口买好了从家里到广州,再从广州到海城的火车票。否则,按照这人流量来看,要到了广州的当天买票,是决计买不上的。
走了一天的父女俩,在候车室里等车,俩人都精神抖擞。草儿是因为新鲜好奇,加之年轻精力旺盛,反而越走越兴奋。
而父亲,则因为女儿考上大学,心里很是高兴,也是兴奋得很。
的确,草儿是云家第一个大学生,也是云家村的第一个本科大学生。这不得不说是父亲云新一个莫大的骄傲。他也很是赞许女儿,在学习上几乎没让自己操心过,还给自己和云家又挣来这么大的脸面。
他一路上就在想,且不说高考当天女儿重感冒影响了考场发挥,也不说她向来数学不好,导致无法去重点大学,但以她现今的成绩,其实去广州任何一个二本院校都是可以的,只是她天**漫,想要看海,要去海城,但这也刚好遂了自己的愿,海城的大学因为地理位置相对偏一些,竞争没那么激烈,保险系数更大。只要女儿学成归来,她想找什么工作还不容易吗?她的这一辈子,是不用犯愁了。
草儿父亲仿佛已经看见了女儿的锦绣前程。作为父亲,他并不强求女儿要多么的荣华富贵,只要她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便够了,他的希冀,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父亲极为普通的希冀罢了。
父亲内心的骄傲并没有跟女儿说过。但草儿后来和小姑姑云秀聊天的时候听说过,说父亲每每提及自己的女儿,都是满脸放光地骄傲,不仅仅是欣慰,更是满心的骄傲。这让后来听说的草儿,也是在心里热泪奔流。想到自己一直认为自己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