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像一只放出去的鸟儿一样欢快地跑在羊肠小道上。从学校的家里到奶奶的家里,大概要走个二三公里路,上坡下坡她一点都不介意,路的两边都是蔓延的山,有长满灌木丛的山岭,有流着红沙土的小山丘,有山窝窝里人家开垦种的庄稼、蔬菜。脚边是在微风里摇曳的各种各样的草,有竖得高高的狗尾巴草,有趴在地上散着如同裙摆花边的小圆叶草,有开着蓝白渐变的野菊花,有素洁纯白的不知名儿的小野花,总之,这一切,都是美的,花儿们在阳光底下相互碰触打招呼,草儿们则盖满了山岭田埂,倾泻而下,如同流动的绿绒缎子,青绿色的河渠在庄稼地之间静静地斜躺着。
跑到了村边的小河,她也舍不得停下来去捡石子,只是更加快了脚步,朝着奶奶家里跑去。路过村里的其他人家,耳边满是村里人们的招呼。
“哟,这不是草儿吗?”
”嗯!“
“咿,草儿回来了呀?”
”嗯!“
“唉呀,草儿可知道回来看奶奶了呀!”
”嗯!“
……
村里所有人的招呼和问话,草儿都用她惯常的声音应承着,不停下一步,顶多转头看问话的人一眼,略带羞涩地抿嘴笑一笑。
到了大门口。
”奶奶!“
草儿用力地喊着。
草儿奶奶有时在家门口的井口旁洗衣服,有时在厨房里剁着菜,或是在客厅里打扫房屋。一听见孙女儿的声音,她便立马停了手边的活,把双手往围裙里一擦,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孙女,搂在怀里。
“乖孙女啊,你可回来了,奶奶以为你都不能回来了……”
草儿高兴地跟在奶奶身后,一刻不离。
奶奶去喂猪,她便跟着去喂猪,奶奶洗衣服她便在傍边蹲着玩水,奶奶去菜园子里,她便也跟着去菜园里。
每次草儿说:
”奶奶,我来帮你!“
奶奶总是说:
”你这身子弱得很,能干得了什么,好不容易回来,就好好歇着吧,不然回到你家,还不是什么都得干?!奶奶这点活,奶奶干完也不费力,你玩你的吧。“
于是,幸福的草儿,不,应该说此时此刻更觉幸福的草儿,无忧无虑地环绕在奶奶身边。
有时候,她蹲在旁边和奶奶说着学校里的事,有时候,她翘脚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自由地歌唱,有时候她跟在奶奶身后来到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园子里,奶奶在浇菜,她便在旁边的田埂上随风起舞——她竟然不经意间随着歌里的词句不知不觉地编出了一个完整的舞蹈。
多年后的她,回忆起来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艺术天份:
“竹子开花啰喂
mī_mī躺在
妈妈的怀里数星星
星星啊星星多美丽
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mī_mī啊mī_mī请你相信
我们没有忘记你
高高的月儿天上挂
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
请让我来帮助你就象帮助我自己
请让我去关心你就象关心我们自己
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
mī_mī啊mī_mī请你相信
我们没有忘记你
高高的月儿天上挂
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
/
太阳出来啰喂
照亮我也照亮你
一样的空气我们呼吸
这世界我和你
生活在一起
请让我来帮助你就象帮助我自己
请让我去关心你就象关心我们自己
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
天真无邪的草儿在田埂上一边唱着这首《熊猫mī_mī》一边按照歌词的意境流畅地跳着自编的舞。路过的人们都笑眯眯地放慢脚步扭头欣赏,就连已经上初中的小姑姑云秀都在她回到家后问她:
“我白天在菜园里看见你跳的舞了,是不是你们学校老师教的?”
“不是。”
“真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跳的。”
“我根据歌词编出来的呀。”
“你自己能编出这么连贯完整,还和歌词这么配的动作来?”
“那我当初刚认识字的时候,不也自己唱会了《信天游》吗?”
草儿拿出小姑姑那本歌本,翻到《信天游》那一页来给不相信自己的姑姑看,以此证明的确是自己编的舞蹈。
云秀也曾经质疑过小侄女是通过别的途径学会《信天游》,但电视里并没有播过,家里那时候还没有收音机,再加上一开始听她咿咿呀呀唱并不在调上,后来就越唱越准确,便也相信了。
现在这舞蹈,看来也是她自己编的了。
只可惜那时候的农村以读书考试分数来为重,包括身为教育者的草儿父亲,也只重视智育而根本不重视体育音乐的培养。再说了,家里交学杂费,供子女吃喝穿住已经不容易了,还要额外再学什么,家里没人有这样的眼界,更没有这样的经济条件。
直到草儿上大学,她仍觉得这些都是很费钱的贵事儿,家里承担不起,她也赌不起青春——她是父母养家糊口的一部分,而父母也是她未来养家糊口的一部分,她不敢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无忧无虑的时间走得最快。很快,周六过去,周日她就要回去父母的家里了。
从早上开始,她就心里开始升起回去见父母的恐惧,一分分地数着时间,希望时间走慢些。可是就算客厅里的长圆的挂钟停下来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