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异样无从解惑,沈絮毅然换了身衣裳,唤来司夏搀扶,慢慢走出居住的翠微苑。
翠微苑处于后花园的西南方,推开窗便能看见整个花园,亭台楼阁,流觞曲水,甚至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景色,所以醒来时稍一观察,她便知道自己回了过去。
毕竟,沈府本已被她亲手烧成灰烬。
想着要四处逛上一圈,奈何沈篱的身子骨不好,没走两步就腿脚酸软,主仆两人只得到六角凉亭里稍作休息。
司夏体贴地蹲下为她捏脚,沈絮却咬牙切齿,生在将门之家的儿女,若没有矫健的身体,怎样学习骑射?不懂骑射,哪有脸继续在长安侯府活着?
如此看来,从前沈篱早夭倒是件好事。而今么,她自然要改写沈篱的命运,强身健体是第一要务!不过在此之前,她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些已逝去多年的亲人!
思及此,沈絮强忍着酸楚站起身:“我想去给母亲问安。”
司夏极为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虽说近来夫人身体不好,免了晨昏定省,但小姐偶尔去点个卯是极好的。”
“走罢。”听到方氏身体不好,沈絮更加急切。
一路走走停停,抵达方氏居住的青松苑时,虚汗已浸湿沈絮的里衣,她倚靠在司夏身上,气喘不停。
有丫鬟进去通报,很快便有人迎出来,是方氏身边的大丫鬟春迎,她双手环胸做出个高高在上的表情,笑问道:“六小姐,您过来可是为打伤阿紫的事?”
不管缘由如何,主子跟丫鬟动手始终有失体面,春迎不留情面,当众挑明她跟阿紫的争端,让沈絮觉得脸上像是被甩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她心中愤怒,面上却不显,只是用一种极蔑视的眼神看过去:“刚才那句话,以你的身份配问我吗?”
春迎一怔,随即变了表情,委委屈屈地道:“奴婢只是关心您,六小姐何必如此欺人?”
“滚开。”沈絮不欲与她做口舌之争,故不耐地低喝。
春迎攥紧手指,恨恨地想,再没有比沈篱更狂妄的了,她可是方氏身边的大丫鬟,在这偌大的长安侯府,谁人敢轻待?偏这庶出的小蹄子不知是吃错什么药,惹是生非也罢,竟妄想骑到她头上来,她若忍气吞声,今后还要不要做人?故而冷冷一笑,慢声道:“六小姐,夫人这会儿正歇着,您若是想找夫人求情,就过会儿再来。若您是怕阿紫有个三长两短,就着人去请个郎中,阿紫刚才哭晕过去,只怕现在都还没醒呢!”
沈絮凉飕飕地盯住春迎看了半晌,直到她额头溢出冷汗,才收回视线,看向正走出来的夏莲:“本是特意前来给母亲请安,既然母亲歇着,我也不便打扰,烦请姐姐代为转告母亲一声,等母亲身体好些我再过来伺候。”
方氏身边有四个大丫鬟,春迎惯会捧高踩低,夏莲却最是公正不过。
听到她的话,夏莲果然点点头:“六小姐孝心可嘉,夫人知道定然开心。”
勾起唇角,沈絮继续道:“另外,我还想请姐姐帮我问问母亲,仆从以下犯上,该如何惩处?”
“该打二十大板,撵出府去!”夏莲尚未回话,后边已传来一个清脆果断的声音。
沈絮顿时僵住。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应该说,是从前的她的声音。
她转身,定定看着那穿红裳的少女由丫鬟媳妇簇拥,莲步轻移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