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别慌。我过来了。”
伴随着丰仪君的轻声细语,苏绝瞧着那人从自己面前不远处急急跑过,却是走到了另一女子身边。
雾气之中,苏绝看得清楚,那女子戴着白色的斗笠,身形与她一致。那女子似乎怕极了,靠在丰仪肩上细细啜泣着,两人低语着什么,苏绝听不清楚。
隔着重重迷蒙的雾气,苏绝大声呼喊着丰仪的名字。可是那人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只顾安慰那同她相像的女子。
苏绝大惊,料想丰仪是进入了幻象之中。她快步往前跑去,可是眼前景物不断旋转,让她头脑发晕,似乎离丰仪越来越远。
“噗通”一声,苏绝整个人重重的跌倒,一刹那,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吃了几口腥臭的河水,瞬间五脏六腑都是寒意。整个身子随着水流起起伏伏,她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苏绝大骇,这里是哪里,明明刚才脚下是土地,怎么突然之间便落到了河水里?
“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们。”
苏绝脑子里“哄”的一声,那是……那是……细细的声音。
她是在哪里……
“够了,去找跟绳子将她拉起来。”
苏绝一愣,那个声音……父亲。她挣扎着想要站直身子,可是根本无法起身,倒是硬生生的呛了好几口水。只听得岸边父亲的声音格外不耐烦,“新凿开的河若是出了人命,该多不吉利。苏妙语,派个人去把她救起来,免得这般丢人现眼。”
“是,父亲。”
“这十三真是不懂事,就算再嫉恨三姐,也不能施法将她推入河里啊。好在三姐福气大,这十三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得不偿失。”
“好了,四妹。十三也不是故意的,还不快去找人将她拉起来。”
“十三不是刚才怒火冲冲的吗?这河水凉,刚好让她火气消一消。”
几声低低的窃笑,伴随着幸灾乐祸和细细的哭声。
河岸上的人影拂袖而去,苏绝在冰冷的河水底下。记忆里,出现了父亲那张冷漠的脸。年少时,她不懂父亲为何这般厌恶她。她一直不死心,以为若是自己做得足够好,迟早有天父亲会发现自己的好。
直到那一夜百花谷里,父亲明知她无辜,却为了保全颜面而将她交给天君处置。
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心里是恨不得她死的,原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原来父亲从不曾把自己当做亲人。
一滴清泪,落在水里,瞬间被水流冲散。她突然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意,将她淹没。她全身没了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轻飘飘的坠落到了河底。
突然眼前一亮,河水渐渐退去,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她。眼前瓦舍青墙,一处干净别致的小院子中间栽了一棵梨树,浅白色的花如雨而下。房间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苏绝暗自一惊,推开门去看,去看见了记忆里那最熟悉的面孔。
细细将她的灵牌藏在房间暗门里处,又点了几支烧香,磕了几个头。院子里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细细脸色惊惧,急忙将那牌位藏了起来。
那几个女子逮住了细细,将她按在地上,便是一阵毒打。
拳头纷纷落在细细身上,细细却咬着牙不发一声。其中领头的女子不断疾声斥道:“你的主子已经被逐出了百花谷,看你还敢到处说二小姐的坏话。给我往死里打。”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污蔑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仁慈,早就将你打入畜生道。”
苏绝急得大喊,不断去推开她们,身体却像是透明了一样,直接穿过了他们。
苏绝眼泪纷纷落下,她蹲在地上抱住双膝,与细细四目相对,眼泪无声的流下。
细细,细细。
无尽的愤怒像是燎原之火一样,充满整个心间。她蹲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一双手紧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苏妙语,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慢慢讨回来的。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那般急切。
突然眼前的画面一转,那些红墙绿瓦,梨树海棠,纷纷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走。眼前又是一片迷蒙的雾气,偌大的丛林之中,烟雾弥漫,安静如坟,却只有她一人。
有一人踏雾而来,丰仪那张熟悉而急切的脸出现在面前。
“逐月,你没事儿吧。你……怎么哭了?”
苏绝回过神来,“丰仪君,你刚才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