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乍看了一眼。
有些眼熟。
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排冷汗已经挂上了额头。
身旁几个记性好的损友已经自觉拉开了距离,看他的眼神中有怜悯有不忍也又有幸灾乐祸。
“大哥。您这是认错人了?”
黄毛干咽了一口唾沫,再三提醒自己保持镇定的情况下,机智地选择了装傻充愣。
装傻好啊,毕竟不知者无罪嘛不是。
“没呢。找的就是你。”
张野瞥了他一眼,淡定的神情,往往再配上一支嘴角的香烟,就是黑道中洗手多年的龙头大哥。
他扶着黄毛的肩膀,高高在上的威压像是稍微用力就能把对方压垮。身后的林九在叼着酒瓶冷笑,这种天生自带杀气的大妖往那一杵就是个明码标价的人形自走武器。
这种阵仗往往是一眼看上去就是能让人发自心底绝望的类型。
一个武力值显然爆表的打手站在远处按兵不动,一个和自己有过过节的黑道大哥看着自己来者不善。凝聚的空气像是等待着那人的一声发话,他说一句“杀”,然后后面的人冲上来帮自己三秒开瓢。
“大哥我错了。”
在内心的天人交战面前,冷汗湿透衣背的黄毛果断选择了放弃尊严保留性命。
没办法,林九的威压是真的能吓死一个正常人。
一个铜牌猎人并不可怕。
就算他的眼神摆明了是吃过亏不肯善了,就算他的镶玉铜牌是表明了后台有人。但这地方毕竟是阴阳集市,就算打不过,自己跑起路来几个兄弟打掩护,对方也未必能奈何。
但是他身后的林九不同。
黄毛从未见过那种眼神,那是刀头舔血后,战栗灵魂的无尽深寒。
看见老虎龇牙,一般人顶多是两腿发软、冷汗横流,而看见老虎朝自己冷笑,有点智商的人都会老老实实跪下来说遗言做祷告。
那个人给他的眼神就是这种感觉。
之前的两次过节中林九没对他们出手,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帮助”张野教训这群人。
但这一刻他眼神的含义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为幼犊护法前行的师者,而是一个帮主子扫清障碍的红棍。
“大哥,”黄毛很果决的跪了下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冒犯您老人家!我求求您,事到如今只要放我一马!只要放我一马!我下半辈子任劳任怨听您使唤啊大哥!”
张野顿了顿,反而是在他这种声泪俱下的架势前后退了几步。
他心说我有那么吓人么?
天可怜见他可是从没想过报复对方,从远处走来单纯只是功成名就了想吓一吓这小子,多少找回点以前的场子。
但你倒好,一个照面就直接跪了下来!
这种磕头认错叫爹娘的举措哪里像见了仇人一言不合?
这分明是看见了老虎腿肚子打颤!
他自认自己虽然目光不善但多少还算长相和蔼,就算腰间挂了个铜牌,这狐假虎威的威力也没这么大吧?
“你叫什么名字?”张野笑了笑,觉得这黄毛的戏份很夸张。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情,在对方的表演中却像是自己要吃了他一般。
他当然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他背对着林九,所以看不见身后老酒鬼的眼神。
黄毛的恐惧不是主观上的迫害妄想,而是最纯粹的动物本能。
“我叫王毅。” 黄毛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水,装作是感恩戴德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b市人?”
张野看了看手中那张有些发脏的纸片,随口问。
“是。”黄毛安分地点头。
“干什么的?”
“无业游民,因为年轻时跟摆摊算命的瞎子学过一点皮毛之术,混进这一行以后靠接点任务赚钱谋生。”
“明白了。”张野笑了笑,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帮兄弟。“那些都是你的人?”
“一群厮混的兄弟而已,谈不上我的人!”黄毛急忙摆手,急切的样子,大概是误以为张野把他当成了结党营私的危险分子。“我们这帮人都是常年混迹在b市一带的,自己没多少本事,偶尔抓两只小鬼看看风水啥的也算造福民生,以后又吩咐大哥您只管开口,鞍前马后,哥几个在所不辞!”
“对对对!”
“是是是!”
在林九的眼神压迫下,剩下几个明显不愿意下水的人也跟着凑了上来表态。
“不错。”
意外见到这一幕的张野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帮人有点意思。
虽然废是废了点儿,但善于运用,未必不是好助力。
“你们一共几个人?”他问。
“算上我,老周,刘二,大河,还有三个没来的,一共是七个人。”想了想,黄毛抢着答道。
“好数字,”张野微笑,“你的名片我留下了,以后有问题会给你打电话。我吃肉,但你放心我不吃人。至于跟上我能不能也吃上肉,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他皱了皱眉,“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过去的事肯定是一笔勾销了,我看你也不坏,有本事的话,跟着我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