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不到晚饭的时辰,因此八方馆几乎没有客人,堂中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正在洒扫,若没有记错,她的名字叫小环,店里完全没有服务意识的侍女。
我们一行七人进去,也不坐,只问那侍女:“你们掌柜的呢?”
侍女扫视我们几人一眼,或许是暮炎这位熟客每回光顾的时候都顶着不同的脸,因此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热情或者是惊讶,又是平平淡淡地说:“后院宰羊,坐下等着。”言罢,便转身到后院去了。
“宰羊?”我看看常问夏,脑子里蹦出“黑店”二字,就像寨子里就常将富得流油的过路人称作肥羊……
常问夏像是看破了我的心思,翻了个白眼还是抓住我的手领到就近的八仙桌边坐下。其他人也一同落了座,一张八仙桌只空出了元夜身边的位置,也算是坐得满当当。
“原来是胡家姑娘回来了。”不多时,从堂后进来一女子,身前缚着一块暗红色的围裙,头上簪了一支玛瑙红簪,面容明艳,身形姣好,正是这酒馆的老板娘何姐儿。从她说话的口气并不能听出什么情绪,没有从前热情的逢迎,也不是方才那侍女一般的漠不关心,倒好像有几分了然在里头。她用的是“回来”,这两个字,恰也说明她对先前发生的事情并不如这里的平常百姓一般无知无觉,看来她的确是我们眼前面临问题的突破口。
“何姐儿,快来坐,好久不见,可曾想念我?”暮炎正是面对着她,邀她入座之间,便习惯性地先与她调笑起来。廉不愁默默瞟她一眼,看似毫不在意,我却知道她并不欣赏狐狸这个好习惯。
何姐儿也不推辞,径直在唯一的空位前坐下,接道:“胡家姑娘不在的这一阵,我这八方馆倒是少了好些进账哪……原本呢,还能往你那些青楼里送些点心做些额外的营生……”她看着暮炎,眼眸之中意味深长:“而如今此地易主,便完全断了我这些营生,胡家姑娘,你说我怎能不想念你?”她这话里有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九尾狐闻言面上立即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道:“既如此,想必何姐儿是会帮我的。”
她点头,算是与我们达成了共识,统一了战线,又道:“但又要如何个帮法?”
“我知道你的,自然不会叫你一起去犯险。只不过现下我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还得请你出谋划策。”
“愿闻其详。”
“我们进来便发现,这里的房子方位已经与我离开前不一样了,向百姓打探了,却都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我想来想去,或许这白果县里唯一不会被妖邪蛊惑心智的,也只有你了。所以,望你能讲知道的、想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也好让我们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找到回我那狐狸窝的路。”
何姐儿听了暮炎的话,面色瞬间郑重起来,唤过小环,吩咐她将店门关了,又回了趟后院,拿了卷轴与笔墨出来,摆在桌上,才道:“这事发生在你走后的一个月,白果县里已不剩一只狐狸,亦死了许多百姓,那时坊间乱成一片,不止是狐族青楼,还有许多无主的店铺和民居都被其它势力霸占,也便是从那段时日的某一夜开始,大半个月的功夫,街边屋舍渐渐移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我能感受到狐族世代留在白果县中的法阵灵气日复一日的紊乱错杂,想来你无从归去也是缘于此故了。”
“所以说,正如我们之前的猜想,要去狐幽居,还是需要找到将街道恢复原样的法门,理顺法阵灵气方可咯?”常问夏道。
“以我之见,正是如此。”何姐儿并未将话说得很满,但是看她带来的东西,这般充足的准备,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这还原街道本来面目的法门,你可有什么想法?”暮炎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令人惊喜的是,何姐儿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虽不能肯定,但也并非毫无头绪。”她说完打开了桌上的卷轴,卷轴上是一张详尽到每一家每一户的白果县地图,更确切地说,是一张白果县原地图。
为了看清楚看明白,围着桌子的八人都站了起来,只等何姐儿的指点。
“我会按照时间先后,就我所感知到的,将白果县街道的变化一步一步在这副地图上画出来。”何姐儿说完,伸出食指在地图上比划起来,所过之处,墨黑色的房屋皆泛出浅红色的光芒。她先沿着崇贰街中段和末端的西侧房屋群划了一笔,又从这一笔的一端出发,往东南方向横穿多条街道连通数十所房屋划了一笔,继而将处在两条直线交点上的房屋用蘸了朱砂的硬毫笔圈出,并注上一个“壹”字。
“这两条线上的屋舍便是在第一次变化的时候交换了位置……”随着她话音落下,地图中那两条线上的房屋一闪,当真交换了位置,浅红色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第二次变化,是这一路的屋舍与这一路的屋舍交换了位置……然后是一路与这一路……”她一边在地图中比划一边与我们讲解,不时用朱砂笔圈出地处两线交点的房屋,并排序注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地图上的圈圈点点几乎让我眼花缭乱,何姐儿才收了最后一笔,是“肆拾玖”。
“这就是现在白果县的地图。”她收尾道。
“那你圈出来的这些房子,能说明什么?”我指着地图上的圈圈问。
“镜子。”何姐儿的回答很简短,只这两个字,镜子……见我们都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