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的门洞里,有人向外跃出,一个,两个,三个……
跃出来的人向前伸出两步,为后出的人让出空间。
七个,八个,九个……
跃出来的人大都是一张张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的脸,个个都拧着眉头,强装成熟与凶恶。
十九,二十,二十一……
这些少年的手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最看得过眼的是铁锹,粗木棍却也算得是真正的兵器,另有端着锄头和叉耙的,自觉得不堪出彩,就放得低一些。
三十,三十一……
独目人越数越感到诧异,他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躲入这个宅院,当数到第三十七,再没有人向外跃出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只有十三个人,即使自己的人再凶悍绝伦,但若对付大股人的群殴乱打,也还是很头痛的。况且,便是这眼下的三十七人,也有引得他隐隐发怵之处,他怵的是最后跃出来的六七个少年,那些人的手里没持器械,只一手或提或抱着破筐旧篮甚至是木盆,里面尽是不知哪里收集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另一只手里攥紧一枚趁手的石块,皆立在众人身后,眼睛里同样发着虎视眈眈的光。
独目人并不惧怕这帮农人,即使他们人多,他所顾虑的,便是这些引而待发的石块,他想像着自己尚未接近那帮农人时,便劈头盖脸地挨上一顿石块的飞砸,即便被砸不死,也定是头破血流伤痛难耐,哪会再有心思去和那帮农人拼斗,他虽是这样心怵地想,脸上却发出了骇人心魄的诡笑。
“就只有这些人吗?”
对方没有回答,显然,对方非常紧张,特别是当他们自己感觉己方人数占优时,而对方却表示出无比的轻蔑神态。
“我们不想杀人,我们只想进这所宅子,你们听懂了吗?”
“休想——”终于有一名胆大的少年喊道,“官兵都不能拿我们怎样,你们又能如何?”
独目人“嗤——”地笑出声来,“那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当然知道,西凉四十二煞,”还是那个大胆的少年说,“我们大家结起伙来,就是为对付你们这些恶贼的。”
独目人又是一笑,“那你们知道,这些官兵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干净吗?”独目人调刀头向身后划了一圈,“是我们杀跑的,看看,只有我们几个。”
少年人不说话了,他们脸上的紧张渐渐变成了恐慌。
“我知道,你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和杨家既不沾亲也不带顾,守护杨家是出于感念旧恩,可是,你们要守护的杨家大宅在镇子上,守护的也只是杨家的人,不是宅子,现在杨家大宅保得住保不住,里面的人逃得走还是没走,都不关你们的事了,你们已经尽了力,也够了义,这所宅子里,恐怕已经没有杨家的人了,就算有,我也绝不伤害,我只希望从这个宅子里找出两个人来,一个人叫夕斌,另一个人,是我们兄弟,他姓薛,这两个人都不是杨家的人,也不是你们要守护的人,你们只需要让开大门,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做。”
“夕斌是我们大哥——”这仍是那名胆大的少年嘶吼出的声音。
“对,是我们大哥。”其他少年人都跟着喝喊起来。
独目人怔了怔,“夕斌……成了你们的大哥?这可就有些麻烦了,”独目人把刀头微微翘起,“听好了,你们现在有三十七个人,在我们走过去时,你们会立刻死掉二十一个,剩下的人有机会逃得一命,你们谁愿意做这二十一人中的一个?”
独目人抬脚向前迈了两步,身后的十二人也抬脚跟进两步。
三十七个人显然有些慌,不自觉地向后挪着脚,毕竟,谁都不想做那一触即死的二十一人中的一个。
“让开——”独目人用坚定且阴沉的声音喝道,他又抬脚向前迈了两步,每落一步,就犹如在那三十七人的心里压上了一块沉石。
三十七人已前后挤在了一起,他们身后只有一面墙和一个大门。
“你们让开吧。”门里传了一个声音,一个很沉稳、平和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个身形雄健的年青人出现在门洞里,他竟然穿一身家仆下人的衣衫,只是在腰间束带上,别了一把用麻布缠裹的长刀。
“夕斌?是夕斌大哥——”有人认得是夕斌,便如见得神人显圣般高呼。
大多数少年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夕斌,惊诧之下,便如梦醒般一起高呼起来,他们终于见到了自己尊崇的大英雄,他们当然高兴,当然欢乐,尽管这时候还有强敌正凶狠着盯着自己,尽管他们还没搞清,夕斌怎会从这所宅子里走出来,当他们匆忙来投时,夕斌并没有在宅子里,而那名看宅的老仆却只一味装聋做哑不肯实说。
门前的少年们迅速让出一条路,夕斌自这条路向前走去,他的眼睛直盯着对面的独目人,不曾有一丝游离,对身旁两侧的扑来的热情,他只是微微挥了挥手。
夕斌一步步走近独目人,身后的少年们也跟着向前挪动。
独目人的刀尖有些微颤,他的手心里已渗满了汗,他看到对面这个被形容得十分可怕的年青人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他犹豫于当对手走到距他有五六步时,他是否应将刀头提起护在身前?或直接抢步劈去?更近了,对面的年青人好像并没有将刀从腰间取出的意思,更别说除去刀上的那层麻布了,若是距离再近,他根本没有取刀除布的时间,可是,年青人的镇静和沉稳表明,他